賈璉定定地瞅了來旺半晌,方說道:“府里如今的規矩……想來你是知道的?”
來旺抖聲說道:“回二爺的話,奴才知道……”又悉悉索索地從身上摸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雙手奉給賈璉,說道:“奴才其實心中害怕,故此舅爺賞的銀票,奴才一直帶著的,想尋個時間告訴二爺……”
賈璉接了過來,揣在袖中,緩緩說道:“你若是早對我實話實說,哪里能惹出這等事情來?一會子你領完板子,便回家休養半個月,等爺娶親了再上來伺候。”
想了一想,又另摸出一張百兩的遞給來旺,“這銀票拿去……一個,你與你老子去那酒肆,跟掌柜的認個錯。該賠多少,便賠多少,我事后若聽見你仍是仗著咱們府里的勢……哼!”
來旺忙叩了一個頭,接過銀票,回道:“回二爺,奴才再不敢了,定照著二爺的吩咐辦。”
賈璉點頭,說道:“那傷者,你可去瞧過?”
來旺答道:“回二爺的話,奴才去瞧過了,他……他只是頭上流血,其實并無大礙的……”
賈璉咧嘴一笑,對來旺說道:“你也是個明白人,男人在外頭打架又算甚么大事?況且那人也并非重傷……如若你不拿著我的帖子出面,你老子又乖乖地聽憑衙門處置……不過就是賠上兩個錢……哪里能弄到被人威脅的下場?”
頓了頓又說道:“罷了,一會子你再去瞧瞧那傷者,若是真無事,便罷了。你也誠心去認個錯……你也想想……爺的人在外惹事,還囂張跋扈的,傳出去只說是爺沒調,教好你們這些人。府上好容易挽回的聲譽,倒是一朝毀在了爺的手里……”
說到此處,又彎下腰,附在來旺耳邊道:“日后爺真襲了爵,這賈府是爺的……還是你沒過門的二奶奶的……再一個,你二爺我本就不愿入仕,想來還要靠著大哥大嫂的……你可想明白了?”
來旺聽見賈璉這般一說,登時明白過來,酒醉紛爭,又非持械,那人也無大事,不過是因著打架輸了,心中不忿,又聽說賈府如今規矩極嚴,便想著要報復來旺的老子,才去報了官。
便是來旺不去遞賈璉的帖子,府衙按章辦事,也只是勒令來旺之父賠上酒肆的損失及傷者的療傷費用,再多也就是打上幾板子罷了。況且他本就是賈府的奴才,負責此案之人想來也畏懼賈府權勢,并不敢不公判案。
況且大爺早已跟二爺說好了,并不貪圖這府里的爵位。若真是二爺襲爵,日后一個府里總管的位置哪里跑得出自己的手……這時不趕著維護二爺的名聲,還上桿子抹黑他……倒真是自己目光短淺了……
來旺便很是后悔,這次誠心磕了幾個頭,說道:“二爺,奴才真知道錯了!奴才以后絕不會再如此了……二爺放心!”
賈璉見他悟了過了,遂直起身來,點點頭,說道:“你先起來罷!”
來旺爬起身,立在一旁。
賈璉心中快速盤算,一個須得到府衙致歉,挽回賈府的聲譽,另一個……自己未婚妻還未進門,便想出手轄制自己,若等她進了門,豈不是……絕對不能叫她得逞。
他一面想,一面站起身來,在屋內走了幾步,又立住腳,轉過身對來旺說道:“你先起來罷,將事情辦妥,再來回我!”
來旺打了個千,正欲退下,賈璉又說道:“叫你老子……正經出去做個生意罷!”
來旺心中感動,抹了一把眼淚,手里攥著銀票,又躬身對賈璉施禮,才倒退著出了書房,直奔李紈院子。
來旺自去李紈處認了錯處。
李紈早聽賈珠說過此事,倒也不吃驚,只說道:“你家二爺罰你的,你自下去領了罷。”
來旺應是。
李紈想了想,問道:“若說男人在外頭打架……倒也不算大事。你是二爺的人,你家二爺體面了,你才有體面。你若在外橫行霸道,多生事端,你二爺自然被你帶累……這便好似一個圈,日后你后悔都來不及……好在及時改了過來……我也不想多教訓你,你好生想想罷!”
來旺這才明白,原來安順郡主當真是為著自己二爺考慮,并非那等說一套做一套的奸佞小人,心中更是后悔,遂說道:“回郡主的話,奴才全都明白了……是奴才考慮不周,連累了二爺,奴才真心認罰的……”
李紈便笑了起來,揚手說道:“這才對呢……”
又轉頭對憐星道:“這小子雖不過十三四歲年紀,倒是個通透的,且有錯能改,我很高興啊……”
憐星笑道:“郡主既然喜歡了,不如賞他點甚么……”
李紈瞧了瞧憐星,便笑了起來,說道:“把你這小蹄子賞他做媳婦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