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點頭，便有問雪上前接了，上前跪獻給李紈。

李紈將花名冊拿在手中翻了一翻，便笑道：“老太太委了我管家，偏我是個甚么都不懂的，倒是要請教賴嬤嬤了！”

賴嬤嬤跪下道：“奴婢不敢當郡主‘請教’二字。”

李紈對縈雨道：“去將你賴嬤嬤扶起來。”

縈雨脆生應是，上前欲扶起賴嬤嬤。賴嬤嬤叩謝李紈后，方就著縈雨的手站起身來。

李紈笑著說道：“賴嬤嬤是老太太身邊的老人，日后常要見的，倒不必每每如此！”

賴嬤嬤恭謹應了，李紈便問道：“我且問你，這時候咱們府里，甚么時候點卯？我若不來，誰人負責點卯？”

賴嬤嬤低頭回道：“回郡主的話，府里是在卯時二刻點卯，若主子沒來，自有各管事娘子帶人下去。”

李紈便點了頭，溫道：“既如此，如今時辰已到，我先認認各位罷！不必唱名了，由前至后一個一個來，都說說自己姓甚名誰，負責甚么。”

頓了頓，又緩緩說道：“賴嬤嬤并邀月帶人守著門口，若晚到的……便在外站著，待這些娘子們回了話，再說罷……”賴嬤嬤并邀月應了，并肩出了門。

各管事娘子面面相覷，心道：“這郡主說話也并不是那聲嚴色厲的，倒像是個和善人呢……”

李紈見眾人沉默，也不多說，只對憐星道：“去拿了紙筆來，誰說了，便記下來，好叫我心里有數……”

憐星應了，自有縈雨同問雪幫著憐星鋪開文房四寶，拿著筆待命。

底下的人見此便都不敢怠慢，一一上來見禮。

賈府人事繁雜，管事也多，直用了三刻鐘，這些娘子們才介紹完自己。

李紈便點了頭，說道：“各位辛苦了，先下去辦事罷。老太太與太太管家時怎么辦理，現在也同原來一樣便好。”

底下人齊聲應諾，躬身退去。

賴嬤嬤見眾人散了，方將遲了的七八個人帶了上來，說道：“這些人俱都是遲了的……”

邀月自退回了李紈身后，不再說話。

李紈端了茶杯，呷了兩口茶，方曼聲道：“唔……可都有甚么理由？”

賴嬤嬤道：“回郡主的話，奴婢并沒問的。”

李紈點點頭，賴嬤嬤便退了下去，垂目站定。

李紈仔細瞧著跪在當地的幾個人，也不發怒，半晌方輕聲說道：“按說，我第一天管家，也該給各位賣個好……”

賴嬤嬤眼角便一跳，偷偷看了看底下跪著的人，只見幾人面上神情略緩。賴嬤嬤便在心中搖頭，暗嘆不已。

過了片刻，李紈狀似發愁道：“我又想著……你們這些人，在府里俱都是有臉面的……若是輕輕放過這次，只怕其他人都有樣學樣……”幾人心又吊了起來，只不敢說話。

李紈又接著說道：“但是……我又怕日后理家辦事，尚須得求著你們……這……可怎么好呢？”跪在地上的幾人，聽了這話，嚇得冷汗直冒，此刻方七嘴八舌開始求饒，道些‘郡主開恩！’‘日后再不敢了。’等語。

李紈笑瞇瞇地聽著，也不阻止，眾人見座上李紈并不答話，漸漸都住了嘴，只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心里戰戰兢兢地想道：“這下完了，還不知怎么被罰呢。”。

李紈瞧著眾人神態，也不再一上一下地折磨諸人纖細的神經，遂緩緩道：“不過呢，我既掌了這個家，便須得按例辦事，方能服眾……你們說……是么？”

眾人哪敢答話，都伏于地上不語，李紈轉頭問那賴嬤嬤道：“賴嬤嬤，點卯時誤了點，可有甚么處罰？”

賴嬤嬤上前答道：“回郡主的話，按例，若誤了點，便革了半月銀米，賞兩板子。”

李紈點頭，遂道：“既如此，便只革了半月銀米，那兩板子先留著，若日后犯錯，一并加倍補上！”

跪在地上眾人方緩了過來，雖是被革了銀米，卻都個個喜氣洋洋地叩謝了李紈。

李紈心中暗笑，又吩咐也如同前批人一樣，介紹了自己名姓及負責之事。憐星一并記錄了。

李紈見憐星記完，方柔聲道：“下去罷，明兒可不能再誤了。不然……”眾人好容易緩過來，又被嚇得一個激靈，忙恭謹謝恩，退了下去不提。

李紈便對憐星道：“你記的這些人與花名冊上對一對，想必更遲的還有……見我不照花名冊，不來應卯也是有的……唔……另記了出來交給我罷。”

賴嬤嬤見李紈做事周密，手段非常，明知她是故意，不禁心頭直跳，并不敢答話。

憐星依辦事，不一會功夫，果然又查出來四個人，將名字都記了下來，奉給李紈。

李紈接過瞥了一眼，便轉手交給賴嬤嬤，笑著說道：“這幾人，嬤嬤著人捆了罷，想來也不是好的……待我給太太老太太請過安，再來處置！”賴嬤嬤躬身應是。

李紈便站起身來，自自語道：“也不知誰來求情呢……”賴嬤嬤不敢則聲。

李紈兀自一笑，說道：“走罷，去二太太那請安。”又吩咐人去請賈珠一道。

眾人領命，各自收拾好，隨李紈朝王夫人院里行去。

剛到院門口，便瞧見賈珠遠遠行來，李紈立住等著他走到自己身邊，二人相視一笑，并肩進來院子。

便有婆子丫頭對著二人行禮不迭，賈珠揮手免了，又問道：“老爺太太可起了？”

有丫頭回道：“回大爺的話，老爺尚在趙姨娘處，太太已經起了。”

賈珠點頭，說道：“你進去通報，說我與郡主來請安。”

那丫頭應了，轉身掀了簾櫳進屋。不多時，便轉身出來，對賈珠李紈說道：“太太說今兒身體不適，就不見大爺與郡主了，二位回去歇著罷。”

賈珠眉頭一皺，又舒緩了神色，點了頭，對那丫頭囑咐道：“既如此，請太太好生將養，萬不可勞神才是。”

李紈便一臉擔憂，忙道：“這可怎么好？太太還懷著身孕呢，便是為了小弟弟，也得著人去請太醫來給太太請脈呢……”那丫頭不敢接話，李紈便道：“你進去回太太，只說是我說的……太太諱疾忌醫可不好，若信不過那些太醫，還是媳婦兒幫太太看診罷！”

那丫頭一臉為難，卻不敢抗命，只得又進了屋內回復王夫人。

賈珠只不做聲，與李紈并肩等在屋外。

過了良久，那丫頭才又出來，躬身道：“太太請郡主郡馬爺進去呢！”

二人對視一眼，一前一后進了王夫人屋子。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