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見陳嬤嬤耍潑,不禁慌了手腳,道:“嬤嬤,你這是做甚?這是做甚?”
李紈“撲哧”一笑,暗道:“想不到千百年來滄海桑田,萬事都能變,可這潑婦耍潑的樣子,倒是千百年來一成不變吶。”
笑罷,興致勃勃地瞧著陳嬤嬤滿地打滾,又拉著李睿道:“咱們看熱鬧啊,比太太請來的戲班子唱得還好呢。”
還未說完,李紈忽的拉下臉來,對眉彎喝道:“沒看見陳嬤嬤的鼻涕流到我這地上了么?越發沒了規矩!”
眉彎腳不沾地,一邊安慰李紈,一邊喊著素云快去打水洗地,只道:“沒個眼力見,老婆子的眼淚鼻涕弄臟了咱們的地,咱們姑娘這般清爽干凈人,以后可怎么在這屋子落腳......”
李紈院里霎時間熱鬧了起來,小丫頭們哪個不調皮,嘻嘻哈哈地拿了水桶,對著陳嬤嬤潑去。陳嬤嬤也顧不得再哭,爬起身來,跳著腳罵道:“挨千刀的小蹄子,黑了心的小娼婦。”
李紈登時沉了臉,偏李睿沒聽出來這陳嬤嬤指桑罵槐,還搖頭嘆氣,只喊著‘快走快走’,又對李紈道:“妹妹,非禮勿視,非禮勿,非禮......”
李紈聽見,大聲對著院子里的婆子喝道:“沒聽見你們大爺說話么?這陳嬤嬤已經不配教導大爺了,還不拿繩子綁了,抹布堵了嘴!”
底下的丫頭仆婦知道自己姑娘這下是真的惱了,婆子們拿繩子的拿繩子,拿抹布的拿抹布,不一會便將陳嬤嬤五花大綁了起來。
偏有個李紈院里的丫頭站出來,對李紈道:“姑娘,好歹是大爺的乳母,留些體面罷。”
李紈仔細一瞧,正是昨日面露怨恨的小丫頭之一,倒是笑了起來,道:“你倒是個有見識的,叫甚么?誰家的?”
那丫頭便得意了起來,回道:“回姑娘,奴婢三兒。是管家閔石重家的女兒。”李紈點點頭,道:“嗯,原來是閔管家的女兒,地位挺高。”眾人聽見,齊齊一個激靈。
李紈看在眼中,又道:“三兒......三兒!嗯......我聽了這名字便不喜歡。”回頭對眉彎輕聲道:“一并給我綁了,堵住嘴!”
三兒楞了一下,忙喊了起來,道:“奴婢并未犯錯,憑什么綁了奴婢......憑......”婆子們也不等她喊完,便按李紈吩咐將她綁了起來。
院子里寂然無聲。李睿也嚇得呆了,扯了扯李紈的衣袖,道:“妹妹......”
李紈一笑,將袖子從李睿手中抽了出來,又抄著手對那三兒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奴婢?想要裝個賢惠,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勸諫主子得分個場合,分個對錯。若抱著別的心思,借著勸諫為由,拉主子后腿......哼!便是打死一百次也夠了。”
院子里安安靜靜,無一人說話。那陳嬤嬤與三兒兩個早已一頭冷汗,若不是被婆子們架住,怕是早已癱在地上。
李紈頓了片刻,又環視著眾人,緩緩道:“咱家雖是慈善,卻也不容有奴婢......爬到主子們頭上。更何況......即便是做奴婢的沒做錯甚么,主子看你不順眼,要打要賣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你們說呢?”
李紈見底下人都不說話,又輕慢語地問道:“你們......可都明白了?”
此刻還有誰敢駁回李紈,齊聲道:“回姑娘,奴婢明白了。”
李紈點點頭,道:“明白就好,也省了老爺太太不少事。來人,先把他們關到馬棚,使兩個人看著,若跑了,便找那兩人算賬。待回了太太,再說如何處置。”
婆子們忙應了下來。
李紈拉著李睿道:“時候不早了,去太太那罷。”眉彎和素云早拿了絹子等物跟在李紈身后。
李睿并不說話,緊趕了幾步,同李紈一齊朝著院門向外走。跟隨的丫頭們也戰戰兢兢,安靜得很。
李睿邊走邊皺著眉頭對李紈道:“妹妹,我乳母......”
李紈站住身子道:“哥哥怎么想的,這樣的乳母能惹多少是非出來,你難不成還要替她向太太求情?”
李睿道:“倒也不是要求情,不過總歸吃了她幾年奶,若她將她攆了出去,她在外胡亂說話,總是不好。”
李紈思忖片刻,道:“老爺太太若知道了,必也是保不住這陳嬤嬤的。”
李睿無奈,道:“也是,待回了太太,看怎么發落便是。”李紈點頭,與李睿并肩向鄭氏院里走去。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