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眼見為實。”
柳觀哂笑:“不見棺材不掉淚,非得親眼看著你主上彎弓搭箭,將你射死陣前才肯承認自己被主上拋棄,嘖嘖嘖,成全你。”
準備離去之前,柳觀又想起來一事兒。
提醒云策:“云將軍還有一日功夫好好想明白,吾主惜才愛才,不忍明珠暗投才幾次遣人勸說。若你始終不肯悔悟,怕是吾主也保不住你。一身心血付諸東流,實在是可惜。”
不能為己所用,也不能便宜別人。
將云策弄成廢人是唯一選擇。
柳觀視線在云策身上仔細轉了一圈:“云將軍這般天人之姿,真要落入泥淖……嘖嘖嘖,說起這個,柳某又想起另一件事。”
云策默然看著她。
柳觀繼續道:“云徹侯曾,只要云將軍能留下后嗣就行,其他不用跟他回稟。”
云策廢了無所謂,血脈不絕就好。
柳觀笑容意味深長。
只是她一回頭便看到門口立著一道人影,笑容僵硬,眨眼又恢復常色,恭敬行禮。
“見過徹侯。”
云達上前經過柳觀身側。
淡聲道:“你倒是挺清楚本侯心思。”
出乎意外,并未對柳觀如何。
待柳觀和云策心腹退下,只剩師徒二人。
這也是射星關失守后,二人首次見面。
云達隨手拉過一張椅子坐下。
問道:“為何不肯降?”
云策反問:“這問題的答案不是在師父身上嗎?師父十數年諄諄教導,徒兒謹記于心,一刻不敢忘。不降北漠,情理之中。徒兒可能降任何勢力,唯獨北漠是不可能的!”
“兵強馬壯即可稱王稱霸,北漠蟄伏貧瘠荒地數百年,好不容易有今日的局面,北漠如何不行?你覺得北漠殘忍無道,但打天下哪有不死人的?現在死的這些人都是為了日后局勢穩定必要的犧牲。待北漠安定一方,沈幼梨能做到的,北漠也行,甚至可以更好。”
云策:“師父當年可不是這么說的。”
“阿策,以往是為師將你養得過于天真單純。若你嫌棄北漠的名聲和作風,那你不妨自己上,讓北漠順著你的心意去做。你信不過旁人,信不過北漠,你還信不過自己?男子漢大丈夫,生于天地間,自當攀頂!”云達這話信息量很大,也很誘惑,“為師可以保證!”
云策失望搖頭:“徒兒無意。”
他沒有相信云達的話。
甚至覺得眼前的師父被誰給奪舍了。
那般豁達智慧的長者怎么會是眼前這人?
幫師門師兄弟撐起一片天地的和藹長者又怎么會說出如此狂妄自大、視人命如草芥的狂悖之?北漠這數百年干了什么,師父應該比自己更清楚,又豈會是天命之人?
從前的師父憐憫戰爭中無依無靠的孤寡老弱,見不得活生生的人被當成肉畜,教導他們師兄弟行俠仗義、鋤強扶弱,為蒼生大義略盡綿薄,但眼前的他又在做什么?出身北漠就能無視是非大義,助紂為虐了嗎?究竟是師父變了,還是一直如此,只是以前偽裝得好?
云達:“你還當為師是你師父?”
“師父,您的養育教導之恩,策一日也不敢忘。但師父執迷不悟,徒兒今生怕是無法償還,唯一命可抵。”云策這幾日被上刑都沒什么情緒波瀾,但對云達難掩失望,內心更多的還是痛苦,“請您老成全——”
云達看著眼前的徒弟良久。
盡管云策跟自己沒有血緣關系,但各方面卻跟自己莫名得相似,不管是根骨天賦還是相貌氣質。良久,他嘆氣:“倘若當年阿木箐的孩子能生下來,或許跟你一樣。”
阿木箐?
云策對這個名字很熟悉。
師門有供奉牌位,其中一個刻著這名字。
“阿木箐是我發妻,也是你的先祖,論輩分你應該要喊她天祖母了。”云達陷入回憶,云策敏銳注意到對方用詞怪異——
為何只提天祖母,卻絕口不提天祖呢?
“因為你的天祖不是為師。”
云達也未隱瞞。
“不過,那人卻是為師親手殺的。”
這些東西,云達從未跟云策提過。
云策以前也好奇,為何師門這么多師兄弟,大家都是師父撿回來的孤兒,唯獨自己跟了師父的姓氏。年歲漸長,也有些奇怪的流在師門流傳,流傳最廣的就是云策是師父后人。不過,師父從未正面回應這則謠。隨著師兄弟陸續下山,也無人再提及了。
如今再聽——
云策總覺得里面有什么故事。
自己是師父發妻后人,卻不是師父后人。
真正的天祖被師父親手殺了?
所以——
是天祖橫刀奪愛,還是師父強取豪奪?
年輕的云達對這段往事諱莫如深,但如今的他卻沒什么避諱,對著云策娓娓道來。
他連著守護阿木箐五代后人,每一代他都用心教養,看著他們長大,結果一個個命途多舛,云策一家只剩這一個孤兒。他自認為贖罪也贖夠了,當年并無將云策帶回的打算。
只是看到云策第一眼,他就心軟了。
像,真的太像了。
倘若他跟阿木箐新婚后懷上的孩子沒滑胎,而是生下來,說不定也是這般模樣。因為這點惻隱之心,他將云策帶回山中教養。
他將云策當做另一個自己。
希望當年的初心和遺憾能得到彌補。
如今看來,卻是矯枉過正。
云達看著云策眼睛。
“阿策,你真不怕死嗎?”
云策平靜與其對視。
云達養他這么多年,如何不知云策的意思,他并未索要云策的性命,只是出手廢掉他的丹府和全身經脈:“你是阿木箐唯一的后人,為師不會殺你,但你這身修為卻要收回來。阿策,你的選擇讓為師很失望。”
云策痛得渾身冒汗。
仍咬牙道:“多謝師父手下留情。”
為了不發出聲音,他牙關咬出一嘴血。
─=≡Σ(((つw)つ
17號了,距離年會只差整一周了,存稿還沒影……
早上心血來潮把當年買的馬面裙拿出來試了試,好家伙,有些已經不能穿了(慶幸吉元的花鳥布料都還是布料,回頭找裁縫做,最早一份是21年四月的……我的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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