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臣弟有個疑惑。”
某處酒樓,三樓雅間。
楚徽站在臨街的窗戶旁,俯瞰著熙攘的人群,在人群中有兵馬司的人,負責維持著秩序,而在這期間,不斷有車駕停靠,從車駕里走出的人,步伐匆匆的朝會館里走去。
楚徽的眉頭緊皺著。
“什么疑惑?”
坐在錦凳上的楚凌,笑著對楚徽道。
“臣弟自隨您擺駕歸宮,就管著宗正寺。”在楚凌的注視下,楚徽轉身走來,撩袍坐到楚凌跟前。
“這前后發生多少事,臣弟就不提了,也提不過來,但對于一件事,臣弟卻是門清的,那就是朝廷的國庫儲銀,始終是不夠用的。”
“是。”
楚凌點點頭,“開支多了,征收不夠,這入不敷出下,國庫就是這樣的,這也是朕為何叫蕭靖兼戶部尚書的緣由。”
“那臣弟就不懂了。”
聽到這話,楚徽伸手指向窗戶處,眉頭緊皺道:“他們的錢,是從哪里來的?朝廷的錢不夠用,底層的錢不夠用,可為什么他們卻有這么多錢?”
此一出,叫在旁站著的李忠、郭煌等人,無不是低垂下腦袋,此間的氣氛變了。
“這個疑問挺尖銳。”
楚凌笑笑,打量著楚徽。
“臣弟的疑問還沒講完。”
楚徽繼續道:“在朝廷遇到難處時,需要有人來幫著分憂,一個個都說自己沒錢,給人的感覺,他們都很窮。”
“可現在呢,朝廷變好了,大勢變好了,一個個又都有錢了,他們如此反復,就不怕朝廷派人查嗎?”
小祖宗啊!!
這話能講嗎?!
李忠腦袋低垂,可心里卻急了。
這話何止是尖銳啊。
這分明是捅破某些窗戶紙啊!!
“朕來回答你第一個疑問。”
楚凌伸手拿起茶盞,將盞蓋掀開,語氣淡漠道:“眼前這茶盞的茶水,就是我朝流通的制錢,這些制錢是經中樞及地方所設鑄幣有司,鑄造成金銀銅元,通過對外采買、官俸、軍費、大工、賑災等各種手段向下發放的,這就形成了流通。”
“朝廷制定的賦稅制度,牽扯到農、工、商等諸多領域,目的在于通過對應稅類稅目,合理的收取其中一部分,以形成一個整體,繼而應對各項開支,有效構成一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趨勢。”
“是。”
楚徽點頭道:“這樣的制度是好的,可臣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竟然使朝廷的錢,底層的錢不夠用,可有些人的錢卻無窮無盡?”
“其實你懂。”
楚凌平靜道:“貪腐,徇私,舞弊這些,足以讓這個循環下的錢,有一部分被個人揣到腰包里。”
“可除了這些呢,還有各種手段,如逼良為娼,低價兼并,高價哄抬……這就形成了一個趨勢,即普羅大眾辛苦付出下,創造出的財富被吸走了。”
“特權!!”
楚徽語氣鏗鏘道。
“沒錯。”
楚凌點點頭道:“從權力誕生的那刻起,與之而衍生的就是特權,而這一特殊產物,是永遠無法取締的,除非沒有權力。”
“而沒了權力,也就沒了統治。”
“這也是朕為何狠抓吏治的原因,還有籌設對應有司的原因,既然無法取締,那就把特權收到一個籠子里,在籠子內隨意怎樣折騰,但是突破了紅線,誰冒出來,那就抓誰,查誰,殺誰!!”
楚徽有這樣的狀態,楚凌是理解的。
簡單一句話來概述,就是背負極大負擔與壓力,面臨著失敗就會失去很多的大勢下,終于把一件事給辦成了,可在看得見,看不見的地方,卻有很多蛀蟲在啃食著紅利,關鍵是抓這些蛀蟲,還要在規則內進行,不然的話就會引起很多風波。
這感覺是很難受的。
“皇兄,他們就不怕有司查嗎?”
“怎么查?”
面對楚徽的反問,楚凌開口道:“就說這次邊榷員額競拍,其中有一批人,是宗藩的門下,你能查到這些,是因為有錦衣衛在暗中摸查,所以你能知曉這些。”
“可你想過沒有?”
“跳出來的這些群體,又有多少是藏在暗處的代人?他們在人前,一個個都是高貴的,是意氣風發的,可在看不到的地方,又做過哪些卑躬屈膝的事兒?”
楚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