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望著地面，眼神空茫。陰天，風有些涼，他卻似乎毫無察覺，只是無意識地摳著衛衣袖口的抽繩。時間像被按了慢放鍵，遠處孩子的笑鬧聲、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都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進不了他的耳朵。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和這片被霧氣籠罩的灰色天空。腦子里沒有任何具體的念頭，既不想過去，也不念將來，就像一片被霧氣籠罩的湖面，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一片枯黃的葉子打著旋兒從他眼前飄落，他眨了眨眼，緩慢地抬起手，想去接，指尖快要碰到葉子的時候，卻又停住了，像是突然忘記了自己要做什么。手就那樣懸在半空，幾秒鐘后，又無力地垂落回膝蓋上。他重新低下頭，眼神落回地面，空茫依舊。直到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他依然保持著那個姿勢，仿佛要和這張長椅一起，在漸暗的暮色里凝固成一幅靜物畫。午后的陽光斜斜地照進教室，小林趴在課桌上，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橡皮。突然，他的指甲開始變黑、變長，像淬了毒的鐮刀。同桌驚恐地瞪大了眼睛，想要尖叫卻發不出聲音。小林的皮膚迅速失去血色，青灰色的鱗片從脖頸蔓延開來，每一片都閃著冰冷的光。他的骨骼發出“咔嗒咔嗒”的錯位聲，身體像被無形的手拉長，關節反折成詭異的角度。同學們的尖叫聲終于爆發出來，紛紛向教室后門涌去。小林的臉扭曲變形，眼球突出眼眶，嘴巴咧開到耳根，露出兩排鋸齒般的尖牙。他猛地抬起頭，原本清澈的瞳孔變成渾濁的黃色，涎水從嘴角滴落，在地板上腐蝕出一個個小坑。最后，他像蜘蛛一樣弓起身子，四肢著地，發出一聲不屬于人類的嘶吼，只有眼角還掛著一滴渾濁的血淚。那尖叫聲驟然刺破地下室的死寂，尖銳得像玻璃在金屬上刮擦。她正蹲在積灰的木箱旁翻找舊物，手電筒的光束突然劇烈搖曳，照亮墻角一團蠕動的黑影。霉味混雜著鐵銹味撲面而來，下一秒，那黑影猛地膨脹成巨大的輪廓。尖叫聲凄厲地拔高，撞在斑駁的水泥墻上，碎成無數顫抖的回音。她感覺頭發被無形的手攥緊，身體向后傾倒時，手電筒“哐當”落地，光束在黑暗中徒勞地掃過積灰的舊家具，最終熄滅。死寂重新涌來，只余下她急促的喘息和牙齒打顫的聲音，以及黑暗里若有似無的、黏膩的爬行聲。那尖叫聲仿佛還卡在喉嚨里，化作哽咽的抽泣，隨著地下室陰冷的風，一點點滲進骨髓。骨頭深處，是骨髓盤踞的隱秘宮殿。這里沒有陽光，卻涌動著生命最初的潮汐。暗紅的造血干細胞像沉睡的種子，在溫熱的血漿中悄然蘇醒，伸展成紅血球的圓盤，攜帶氧氣的紅暈；或是蜷曲成白細胞的尖銳棱角，警惕地巡邏；又或是凝結成血小板的微小補丁，在透明的血漿中靜靜等待。骨質的孔隙里，新生的血細胞如春天的溪流，沿著毛細血管的支流，匯入血管的長河，奔赴身體的各個角落。每一次收縮的心臟，每一次傷口的愈合，每一次抵御病毒的戰役，都源于這沉默的轟鳴――骨髓用它綿密的造血網絡，編織著生命最隱秘也最磅礴的詩篇，從第一聲啼哭到最后一次呼吸，從未停歇。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