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騰從座位里起身,李峋說:“把她送出去。”
趙騰:“好。”他過來送客,吳真到了門口還沖李峋喊:“你跟我們和解吧!周五來公司我們細談,你見一見高見鴻!你給他一次機會行不行!?”
門再次關上,屋里靜悄悄。
朱韻撿起吳真留下的病例,李峋低聲道:“扔了。”
朱韻看他一眼,將病例扔到垃圾桶里。
李峋冷笑著問朱韻:“我看著像好人嗎?”
朱韻搖頭。
李峋:“那方志靖哪來的信心覺得我會配合他?”
朱韻:“你覺得是方志靖讓她來的?”
李峋:“當然,高見鴻心氣不低,他想跟我正面決勝負,絕對不可能因為生病就跟我低頭。”
朱韻看著他的臉色,說:“那周五我們也不用去了吧,我這就發個郵件回絕他們。”
“別。”李峋冷漠道,“當然要去,為什么不去。他們既然給我扣上‘卑鄙冷血’的帽子,那我不小人得志一次也對不起這個名頭。”
他說完狠狠掐了煙,轉身離開。因為臉過于陰沉,趙騰都沒敢抬頭看他。
朱韻有點分辨不出李峋的真實想法,她隱隱覺得李峋并不像他自己表現出來的那么憤怒,可她也知道他這口氣還沒咽下。
朱韻給吉力的法務打電話,告訴他們李峋周五會過去。法務將事情通知方志靖,方志靖聽完一松領帶,勝券在握。
吳真問方志靖:“或許他只是來嘲笑我們呢?”
方志靖呵呵笑,“李峋不會干這種浪費時間的事,他要真是下定決心拖到最后,壓根就不會給你說話的機會。他來就說明已經動搖了。”他囑咐吳真,“周五的時候你跟我誰也別出現,就讓高見鴻跟他見面。”
吳真有些擔心,“老高那人倔得很,他一門心思要跟李峋較高低,我怕他拉不下來臉。”
方志靖:“這個你不用管,我去跟他說。”
方志靖說服高見鴻的過程非常快,前前后后不過三分鐘。
“你要做手術真有個三長兩短,吳真怎么辦?”這是方志靖開篇第一句話。“人家原來好歹也是個小明星,跟了你,你至少得保證人家衣食無憂吧。公司如果順利上市,她下半輩子就不用愁了。至于李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等咱們緩過這陣再找機會辦他也來得及,你千萬不能賭氣。”
高見鴻什么話都沒有說,靜靜坐在椅子里,看著窗外。方志靖等了一會,只當他默認同意了。
周四的晚上,李峋臨走前對朱韻說:“明早來接我。”
朱韻看向他:“要我陪你一起去?”
他嗯了一聲。
當晚朱韻睡得不踏實,她做了個夢。夢見大一剛開學時,她睡午覺遲到了,手忙腳亂跑去教學樓。從教室后門溜進去,坐在一個不聽課只悶頭敲程序的男生身邊。老師叫他回答問題他也沒聽見,在她想提醒他的時候,他身旁另一個男生先開了口。
那時午后的陽光很美,很安靜,也很溫暖。
周五上午,朱韻驅車去李峋的住宿地接他。他跟侯寧住在一起,搬離了一開始的小居民樓,換成了離公司較近的一處公寓。朱韻買了早餐放在車上,李峋看似胃口不佳,沒有吃。
李峋喜歡起早辦事,他們約在早上八點,吉力的員工都還沒來齊。朱韻想起距離上次來這棟大樓已經過去很久了。門口的前臺也換人了,見到他們,問道:“請問你們有預約嗎?”
李峋冷著臉站在一旁,朱韻上前道:“我們來見高見鴻,約好八點。”
前臺打電話確認了一下,對朱韻說:“二位請上樓,高總在六樓會議室。”
朱韻走到會議室門口的時候問了李峋一句,“要我在門口等你嗎?”
李峋冷笑:“為什么在門口等?你不想進來看看他的表情?”他大步流星進了會議室,朱韻默默跟在后面。
屋里只有高見鴻一個人,他坐在椅子里,看起來精神還可以,不像得了大病,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李峋坐在高見鴻對面,點了支煙,好整以暇等著對方先開口。
高見鴻遞過來幾份文件。
“你們同意和解么?”他一開口,聲音明顯能聽出強撐的虛弱感。“同意的話我們商量個賠償金額。你們也不用拖,現在是吉力的弱勢時期,你們還能加點籌碼。等審核期過了,不管什么結果,我們都不可能跟你們和解。真耗起來魚死網破你們半點便宜也占不著,不如趁著現在賺一筆。”
李峋不緊不慢地抽煙,對他話中內容置若未聞,揚揚下巴。
“服嗎?”
高見鴻薄唇緊抿。
李峋身體前探,又問了一遍:“我問你服不服?”
高見鴻咬牙不語,李峋道:“還記得我們上一次在這屋里見面時什么樣嗎?這一年多盯我盯得開心嗎?下絆子下得舒服嗎?你拿我當風向標沒問題,但你爬山的人不能忘了山有多高。從我們認識的那天起,你就一次也沒有贏過我。”
他緊緊盯著高見鴻,越說聲音越大。
“不管是校內考試還是校外項目,是系統軟件還是小小的游戲,你都沒贏過我。以前不可能贏,以后也不可能贏!”
朱韻坐在一旁,手放在桌下,指尖因為李峋的話輕輕抖動。她很少見到李峋情緒這么激動的時候,好像每一句話都不容置疑。
李峋:“我給過你機會讓你選擇,你偏要跟我作對。想要和解,可以,你告訴我你后悔沒有?”
他每說一句,高見鴻的臉色就更白一分,他緊緊盯著李峋,頭部劇痛。
李峋到最后幾乎是吼出來的——
“我問你后悔沒有?!”
他的聲音穿透了整層樓,旁邊兩個大辦公室的所有員工都放下手里的工作,還在走廊的人也不敢走了,周圍靜悄悄,落一根針都聽得見。
高見鴻被他一句話吼得打了個晃,他將手里的文件甩到一邊,再不管那些責任和義務,狠狠地按住桌子,聲嘶力竭地喊回去——
“沒!”
兩個男人隔著一張辦公桌,面對面對峙,誰也不肯認錯,誰也不肯低頭。
朱韻垂眸,心跳得極快。
“好!你現在說不后悔我勉強還看得起你!”李峋指著他,最后說,“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我單槍匹馬爬不了山,你現在把這話記住了——我從來不需要爬山,我在哪,哪就是山頂!”
屋里久久安靜,朱韻抬頭,驚見高見鴻流出鼻血。她起身,“高見鴻你……”
高見鴻也知道自己情況,他拿手胡亂一抹,可血怎么也止不住。朱韻看向李峋,李峋還是那副陰狠的表情,見高見鴻流血,他神色似乎更為瘋狂了。
高見鴻血擦不干凈,干脆也不碰了,手撐在桌邊,很快西服和桌面滿滿都是血跡。他咬牙凝視李峋,說什么也不肯移開目光。
先離開的是李峋,他仿佛受夠了這一切,摔門而去。高見鴻在他離開后再也支撐不住,仰頭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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