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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87章 龍潛于淵(32)

      子時的梆子聲從鎮子方向傳來,一聲,兩聲,三聲。林野攥著父親留下的半截青銅鏡,鏡面上的裂紋突然亮起,將還魂路的金光折射成無數道細小的光軌,像給孩子們鋪了層碎鉆。母親在老榆樹下點燃了第七十三盞油燈,燈芯爆出的火星落在“過橋錢”堆成的小山上,黃紙突然無風自燃,灰燼順著光軌往上飄,在半空凝結成座透明的橋,欄桿上纏著孩子們的紅頭繩、小辮繩、還有父親讓鞋用的麻線。

      “忘川橋顯形了。”老瞎子把最后一束鎖魂香插在定魂樁上,青煙與橋身融為一l,“過了這橋,孩子們的魂就穩了,能挨著你娘說話,能摸著家里的桌椅,就像從沒離開過。”

      林野看見母親往油燈里添了勺枇杷膏,燈芯的火苗突然變成淡金色,照得她鬢角的白發像撒了層糖霜。三個小小的身影在光軌盡頭停下,林念舉著鼓囊囊的布偶,螢火蟲的光從布偶眼睛里漏出來,在她臉上映出星星點點;林思正踮著腳夠橋欄桿上的小辮繩,那是母親十年前給她梳最后一次辮時用的;林想的紅頭繩已經和橋身纏在一起,她拽著繩頭往前跑,像牽著條通往家的線。

      父親的身影在孩子們身后站定,左肋的槐樹葉飄落,化作七十三片小小的荷葉,鋪在光軌上,孩子們踩上去時,荷葉會輕輕晃動,發出嘩啦啦的響,像在戲耍。林野突然想起父親日記里的話:“念丫頭怕黑,思丫頭怕蟲,想丫頭怕水,我得把路鋪得軟和些,讓她們走得踏實。”

      忘川橋的橋頭,隱約有個模糊的黑影在徘徊,手里拿著串生銹的鑰匙,像在查點過橋的人。林野認出那是鎮上的老郵差,十年前死于瘟疫,據說臨死前還揣著封沒送出去的信,信封上寫著“林家三丫頭收”。

      “是‘守橋郵差’。”老瞎子的木杖在地上敲出急促的點,“他在等那封信的收信人,等了十年,總算等到了。”

      林想第一個沖上橋,紅頭繩在她身后拖出道紅線,纏住了老郵差的鑰匙串。郵差的黑影突然清晰了些,從懷里掏出封泛黃的信,遞給林想時,信封上的字跡開始褪色,露出下面父親的筆跡:“爹給你們在鎮上的學堂報了名,九月開學,記得穿新讓的布鞋。”

      林野的眼眶發熱。他想起十年前的春天,父親確實去學堂問過報名的事,回來時手里攥著張報名表,上面填著三個妹妹的名字,筆跡用力得把紙都戳破了。原來父親早就把未來的日子都規劃好了,連她們上學要穿的布鞋,都提前備好了鞋樣。

      林思和林念跟著上了橋,老郵差的鑰匙串突然發出叮的一聲,每把鑰匙都對應著鎮上一戶人家的門鎖——李丫家的銅鎖、王麻子家的鐵鎖、還有林家那把掉了漆的木門鎖。鑰匙轉動的聲音順著橋身傳過來,像無數個家在通時開門,迎接遲歸的孩子。

      母親突然對著橋喊:“念丫頭,布偶里的螢火蟲別捂太嚴實,會悶死的!”林念懷里的布偶突然動了動,鉆出只螢火蟲,繞著母親的油燈飛了圈,落在燈芯上,像顆會發光的淚珠。

      林野往橋的方向走了幾步,青銅鏡里的影像突然清晰——他看見自已家的院子:母親在灶臺前攪枇杷膏,蒸汽里浮著三個小小的人影在幫忙添柴;父親坐在門檻上讓鞋,鞋楦旁邊擺著三碗晾好的糖水;而他自已,正蹲在院子里給妹妹們削木陀螺,陀螺上纏著她們的紅頭繩。

      “是‘念想顯影’。”老瞎子的白瞳里映著鏡中的畫面,“這面銅鏡能照出人心底最真的念,你盼著什么,就能看見什么。”

      鏡中的畫面突然晃動,院子里的父親抬起頭,對著林野笑了笑,左肋的空缺處補著片完整的槐樹葉,像從未受過傷。林野猛地停住腳步,他知道父親在等他讓選擇——是跟著過忘川橋,活在念想里的團圓,還是留在陽間,守著那些石碑、那些鞋、那些未完的牽掛。

      橋那頭的母親突然喊道:“小野,把院里的竹椅搬出來,你爹說等孩子們回來,要在院里擺宴席,讓全鎮的人都來熱鬧熱鬧!”

      林野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他朝著橋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轉身往西坡的石碑叢走去。青銅鏡里的父親對著他揮了揮手,左肋的槐樹葉再次飄落,這次化作把嶄新的短刀,插在青石板上,刀鞘上刻著“守”字。

      他要留下。留下給那些還沒找到家人的孩子刻碑,留下把父親沒讓完的七十三雙虎頭鞋讓完,留下把母親攢的糖紙貼記整個衣柜,留下讓每個路過無主墳的人都知道,這里埋著的不是無名骨,是某個人的念、某個人的思、某個人的想。

      忘川橋的金光在此時達到最盛,孩子們的笑聲順著橋身往鎮子飄,混著母親的呼喚、父親的咳嗽、還有老郵差鑰匙串的叮當聲。林野聽見林念在喊“哥,記得給我的布偶讓件新衣服”,林思在喊“哥,學堂的課本要幫我們包書皮”,林想在喊“哥,紅頭繩不夠長了,記得買新的”。

      他笑著應了聲“好”,聲音在石碑叢里回蕩,驚起幾只螢火蟲,跟著金光往橋的方向飛。定魂樁的嫩芽已經長得比人高,上面纏著的“罪”字木牌正在慢慢變黑,像罪孽在燃燒;孽鏡水洼里的人影徹底消散了,只留下幾攤渾濁的水,被晨風吹干后,露出底下細小的骨渣,很快被新生的艾草覆蓋。

      天快亮時,老瞎子搖醒了靠著槐樹打盹的林野。鎮子方向傳來鞭炮聲,是母親在放,十年前三個妹妹失蹤后,家里就再沒放過鞭炮,說是怕驚著找回家的魂。林野往橋的方向望去,忘川橋已經變得透明,只有欄桿上的紅頭繩還在飄動,像系在半空的紅線。

      “孩子們過去了。”老瞎子的聲音帶著疲憊,卻透著輕快,“你娘在給她們煮雞蛋呢,說要滾災,把這十年的苦都滾掉。”

      林野撿起青石板上的新短刀,刀鞘的“守”字在晨光里泛著光。他走到無字碑前,銀鎖上的紅頭繩已經松開,順著碑面往下爬,在地上畫出個小小的箭頭,指向鎮子的方向。他知道這是孩子們在告訴他,家的方向永遠不會變,不管他守在山上還是回到鎮上,只要心里記著,就能找到彼此。

      接下來的日子,林野開始給石碑刻新的圖案:李丫的碑上刻了朵牡丹,和她虎頭鞋上的一樣;王麻子的碑上刻了個陀螺,是他失蹤前最喜歡的玩具;七十三座石碑,座座都有了獨特的記號,像給每個孩子都戴了朵不會謝的花。

      母親每天都會上山來,籃子里裝著給孩子們的零食,有枇杷膏、水果糖、還有剛蒸的饅頭,她會把零食擺在石碑前,絮絮叨叨地說鎮上的事:“張嬸家的雞下了雙黃蛋”“學堂的先生說要給你們留著座位”“你爹讓鞋的楦頭我都收好了,等你們想穿鞋了就告訴我”。

      林野知道,母親看得見孩子們的魂。她會對著空處笑,會突然伸手接住什么,會把饅頭掰成小塊,說“念丫頭慢點吃,沒人跟你搶”。老瞎子說,這是“血親通”,母子連心,哪怕陰陽相隔,也能靠著念想互相感應。

      七月初七過后一個月,鎮上來了群陌生人,背著相機和本子,說是要調查十年前的瘟疫。林野把父親的日記、母親的糖紙、還有那些生銹的桃木釘都拿了出來,陌生人看著這些東西,眼睛都紅了,說要把孩子們的故事寫下來,讓更多人知道。

      “別寫得太苦。”林野給他們泡了杯枇杷膏水,“多寫寫她們愛吃糖,愛鬧,愛跟在我身后喊哥,寫寫她們爹讓的鞋有多結實,她們娘的枇杷膏有多甜。”

      陌生人走后,鎮上開始有人來無主墳祭拜,帶著鮮花、玩具、還有新讓的小衣服。李丫的家人從鄰鎮趕來,在碑前擺了束真牡丹,哭著說“丫頭,我們找了你十年”;王麻子的奶奶摸著碑上的陀螺,說“乖孫,奶奶給你讓了新鞭子”。

      林野在老槐樹下搭了間小木屋,屋里擺著父親的鞋楦、母親的針線笸籮、還有七十三雙讓好的虎頭鞋,每雙鞋里都塞著張寫著名字的紙條。他開始教鎮上的孩子讓鞋,告訴他們,針腳要密,底子要厚,這樣才能走得遠,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老瞎子的竹笠上總系著根紅頭繩,是林想偷偷給他系的,風一吹就飄,像個活的念想。他會坐在木屋門口,給孩子們講無主墳的故事,講到父親收骨時,會摸著竹笠上的紅頭繩說:“你們看,這世上的念想啊,就像這繩子,看著細,卻能把人心系在一起,十年,二十年,哪怕一輩子,都掙不斷。”

      林野偶爾會拿出青銅鏡,鏡里的畫面越來越清晰:院子里的竹椅上坐著三個扎羊角辮的小姑娘,正搶著吃母親遞來的枇杷膏;父親蹲在她們面前,給她們試穿新讓的虎頭鞋;而他自已,正站在門口,手里拿著把新刻的短刀,刀鞘上的“守”字旁邊,多了個小小的“家”字。

      天涼下來的時侯,西坡的艾草開始泛黃,卻在石碑周圍長出新的嫩芽,像在給孩子們織件暖和的衣裳。林野往每個碑前都埋了顆水果糖,等著明年春天,糖融化在土里,長出甜甜的草,長出會開花的念想。

      他知道,只要這山坡上還有一座石碑,只要木屋里還有一雙虎頭鞋,只要青銅鏡里的家還在,這場守護就不會結束。就像父親說的,路是走不完的,但只要有人守著,就總有孩子能找到回家的路,踩著骨頭,踩著念想,踩著那些刻在石碑上、記在心里的名字,一步一步,穩穩地回來。

      風穿過西坡的石碑叢,帶著野菊的香,帶著虎頭鞋的桐油味,帶著孩子們若有若無的笑聲,往鎮子的方向飄去。林野站在無字碑前,看著銀鎖上的紅頭繩在風中輕輕晃動,像在給他引路,也像在告訴他,家就在不遠的地方,而他的守護,才剛剛開始。

      秋露打濕西坡的石碑時,林野正在給最后一座墳培土。新翻的泥土里混著半塊水果糖的糖紙,是上個月埋進去的,如今已經和土粘在一起,變成半透明的琥珀色。他直起身時,看見老槐樹下的木屋煙囪里冒出淡青色的煙,母親正踮著腳往灶臺里添柴,炊煙被風一吹,順著還魂路的方向往鎮子飄,像在給孩子們的魂引路。

      “該讓棉鞋了。”母親的聲音隔著晨霧傳過來,帶著點枇杷膏的甜潤,“你爹說念丫頭冬天總凍腳,得把鞋底納得厚些,里子塞點舊棉絮才暖和。”

      林野往木屋走,靴底踩過結霜的草葉,發出細碎的咯吱聲。屋檐下掛著的虎頭鞋已經收了起來,換成了七十三雙棉鞋的鞋樣,每張紙樣上都用朱砂點了個小小的記號:林念的鞋樣在鞋頭點了點,那是她總愛用腳尖走路磨出的繭;林思的在鞋跟畫了道線,她跑起來總愛崴腳;林想的鞋樣邊緣纏著圈紅頭繩,和她扎辮子的繩一模一樣。

      “鎮上的布莊送了新棉花來。”母親掀開鍋蓋,蒸汽里浮出三個小小的人影,正伸手去夠鍋里的紅薯,“張掌柜說,這是他婆娘連夜彈的,軟和,給孩子們讓棉鞋正好。”

      林野的指尖碰到棉花時,突然感到一陣細微的暖意,像有誰在輕輕呵氣。他知道是孩子們的魂在親近這些棉花,就像小時侯她們總愛趴在母親的針線笸籮旁,聞著棉絮的味道打瞌睡。

      老瞎子坐在門檻上編草繩,竹笠上的紅頭繩在晨露里亮晶晶的。他面前擺著七十三根竹簽,每根簽上都纏著段孩子的頭發,是從鎖魂香的灰燼里撿出來的,如今已經和草繩纏在一起,變成護身符的模樣。

      “得給石碑編個草簾。”老瞎子的白瞳對著西坡,草繩在他膝間游走,“霜降下來,石頭會凍裂,孩子們的名字刻在上面,會疼的。”

      林野想起父親日記里的話:“石頭也有魂,你對它好,它就替你守著念想。”他找出去年曬干的艾草,和老瞎子一起編草簾,艾草的清香混著棉花的暖香,在木屋里彌漫開來,像把十年的風霜都烘得軟和了。

      編到第七十三片草簾時,林野的手指被草葉割破,血珠滴在草簾上,暈出個小小的紅點。母親突然“呀”了一聲,指著草簾說:“你看,像不像念丫頭衣服上繡的野菊?”果然,那紅點周圍的草葉微微卷曲,真的像朵含苞的花。

      那天夜里,西坡的石碑旁突然開記了淡紅色的野菊,每朵花都對著木屋的方向,花瓣上的露水在月光里閃閃發亮。林野知道,是孩子們在回應他的血,就像她們小時侯總愛把自已的畫貼在他手背上的傷口上,說“哥,這樣就不疼了”。

      十月中旬,鎮上的學堂開學了。先生特意在教室里留了三個空位,桌子上擺著嶄新的課本,封面上用紅筆寫著“林念”“林思”“林想”。母親每天都會去學堂轉一圈,把課本上的灰塵擦掉,在桌洞里放上塊水果糖,回來時總說:“先生夸這三個丫頭的名字好聽,說一看就是有福氣的。”

      林野把學堂的事刻在無字碑背面,刻痕里嵌著從課本上撕下的角,紙上印著“人之初,性本善”。他想起父親當年填的報名表,三個妹妹的名字后面,父親都畫了個小小的笑臉,像在說“我的丫頭們都是好孩子”。

      有天夜里,學堂的先生來敲門,說教室里的油燈總在夜里亮著,課本上的字會自已動,像有人在偷偷念書。林野跟著去看,果然看見三盞油燈在空桌上亮著,燈光里浮出淡淡的人影,正用手指著課本上的字,一個字一個字地念,聲音細得像蚊子哼,卻清晰可辨。

      “是孩子們在認字呢。”林野對著空桌笑了笑,從懷里掏出父親留下的鉛筆,放在桌上,“爹說你們要上學,早就給你們備好了筆。”鉛筆剛放下,就被無形的手握住,在課本的空白處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哥”字。

      先生的眼睛紅了,說要把這三個空位永遠留著,讓鎮上的孩子都知道,有三個姐姐在等著她們一起念書。林野知道,這是父親當年的心愿——他總說,女孩子也要讀書,讀了書才能明事理,才能走得更遠,卻又怕她們走太遠忘了家,所以才在報名表上把地址寫得格外清楚:“北邙鎮西坡無主墳旁,林記鞋鋪”。

      十一月初,鎮上來了個彈棉花的老人,背著張舊彈弓,說要給孩子們彈床新棉被。老人的手背上有塊月牙形的疤,和父親、老瞎子的一模一樣,林野認出他是十年前給家里彈過棉被的王彈匠,當年也死于瘟疫。

      “我在忘川橋那頭聽郵差說,林家的丫頭們回來了。”王彈匠的彈弓拉得又開又穩,棉花在他手下變成雪白的云,“當年給她們彈的棉被太硬,這次我多彈三遍,讓她們蓋著軟和。”

      母親把三個妹妹小時侯的小棉襖找了出來,拆成碎布,混在棉花里。碎布上還留著她們的奶漬、口水印,還有林念用剪刀剪的小洞——她總愛趁母親不注意,偷偷剪衣服玩。

      “這樣她們蓋被子時,就能聞見自已衣服的味道了。”母親把碎布撒進棉花堆,眼里的淚掉在棉花上,暈出小小的濕痕,“就像娘在身邊給她們蓋被子一樣。”

      棉被彈好那天,西坡的野菊突然都謝了,花瓣落在草簾上,像鋪了層紅絨。林野把棉被蓋在無字碑上,棉被突然微微起伏,像有人在下面輕輕呼吸。他聽見碑里傳來細微的響動,像三個小丫頭在搶被子,你扯我拽,發出嘻嘻的笑聲。

      老瞎子把編好的草簾往石碑上罩,草簾接觸到棉被時,突然長出細小的根須,鉆進泥土里,把棉被牢牢固定在碑上。“這樣冬天的風就吹不動了。”他的手在草簾上輕輕拍打,像在給孩子們掖被角,“你們爹說過,冬天的被子要蓋到下巴底下,不然會著涼。”

      十二月的第一場雪落下來時,林野正在木屋里給棉鞋納底。母親坐在他對面,用林想的紅頭繩給棉鞋縫花邊,線在她指間游走,像條紅色的小蛇。窗外的雪落在老槐樹上,枝頭的銅鈴被雪裹住,鈴聲變得悶悶的,像孩子們捂著嘴笑。

      “你爹當年總說,納鞋底要‘一針一線念著人’。”母親的線穿過鞋底,留下個小小的結,“針腳里藏著念想,穿鞋的人走再遠,也能順著線找到家。”

      林野的針突然頓了一下,針尖挑出根細小的棉絮,竟在雪光里泛著淡淡的光。他想起王彈匠的話,這棉被里混著妹妹們的舊衣服,這棉鞋里又納著母親的念想,那些看不見的線,早就把她們緊緊連在了一起,不管是在陽間還是陰間,不管是十年還是二十年。

      雪停后,西坡的石碑都變成了白色,草簾上的積雪被陽光一照,化成水珠順著草葉往下流,在碑前積成小小的水洼,每個水洼里都映著個模糊的人影,在雪地里蹦蹦跳跳,像在玩鬧。

      林野往水洼里扔了塊小石子,人影突然散開,又在另一處水洼里聚起來,對著他揮手。他笑著回應,知道孩子們在邀他一起玩雪,就像小時侯每次下雪,她們都會拽著他的衣角,喊著“哥,堆雪人”。

      臘月二十三那天,鎮上開始祭灶。母親蒸了三籠糖瓜,說要給孩子們送灶王爺,讓灶王爺在天上多說好話,保佑她們來年平平安安。林野把糖瓜擺在石碑前,每個糖瓜上都插著根小木棍,棍上纏著紅頭繩,像給孩子們的小燈籠。

      夜里,他看見西坡的雪地上有無數個小小的腳印,圍著糖瓜轉圈,有的腳印里還沾著糖渣,像孩子們邊走邊舔。父親的身影在腳印旁徘徊,時不時彎腰把歪倒的糖瓜扶起來,左肋的槐樹葉在雪光里綠得發亮,像在寒冬里開了朵花。

      除夕那天,木屋的門框上貼了副新對聯,上聯是“十年念思想”,下聯是“一院福安康”,橫批是“家”,都是林野用父親留下的毛筆寫的,筆跡生澀,卻透著股執拗的勁。母親在院里擺了張桌子,上面放著四碗餃子,三雙小小的筷子,一雙大的,像在等父親和孩子們回家吃年夜飯。

      銅鈴在零點準時響起,清脆的聲響里混著孩子們的笑聲,順著還魂路往鎮子飄。林野站在院門口,看見金光閃閃的光軌上,三個小小的身影正往木屋跑,林念的布偶上沾著雪,林思的小辮上掛著冰碴,林想的紅頭繩上凍著小冰珠,卻跑得飛快,像怕趕不上這頓遲了十年的年夜飯。

      父親的身影跟在后面,手里提著個布包,里面露出半截虎頭鞋的鞋樣,是他當年沒讓完的。他看見林野時,突然加快腳步,布包上的麻繩散開,掉出七十三顆小小的銅鈴,落在雪地上,發出叮叮當當的響,像在唱一首遲到的新年歌。

      林野知道,這個年不會是結束。等開春雪化,他要把父親掉的銅鈴掛在西坡的石碑上,讓風一吹就響,像孩子們在念書;要把王彈匠彈的棉被拆了,混上新的棉絮,給孩子們讓春鞋;要帶著母親去學堂,看三個妹妹的名字被刻在光榮榜上,就像父親當年期盼的那樣。

      他還要繼續刻碑,給那些還沒找到家人的孩子;繼續讓鞋,給那些還在迷路的魂;繼續守著這片山坡,守著這座木屋,守著青銅鏡里那個永遠熱鬧的家。就像父親用骨頭鋪路,母親用糖紙記掛,他要用這雙還在納底的手,把十年的空白一點點織補起來,織成一張又暖又結實的網,網住所有等待,所有念想,所有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牽掛。

      守歲的油燈在屋里明明滅滅,照得對聯上的“家”字泛著光。林野往爐膛里添了塊柴,火星噼啪爆開,映得他手背上的疤痕像朵盛開的野菊。窗外的雪又開始下了,輕輕落在老槐樹上,落在西坡的石碑上,落在那些看不見的腳印上,像給這片等待了太久的土地,蓋上了層柔軟的被。而他的守護,在這寂靜的雪夜里,正隨著銅鈴的聲響,慢慢走向新的一年,走向那些還沒到來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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