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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70章 一儺千禁(15)

      蘇念十歲那年的玉蘭花開得格外早。

      院子里的老樹根冒出新芽時,鎮口的老槐樹下突然多了個修鞋攤。攤主是個沉默的老頭,總戴著頂褪色的藍布帽,帽檐壓得很低,遮住大半張臉,露出的下巴上有道月牙形的疤——像被什么東西啃過。

      “林哥哥,他身上有股泥腥味。”蘇念抱著剛澆完水的水壺,小聲對正在修剪花枝的林秋石說。她脖子上的銀飾微微發燙,這是遇到陰邪之物時才有的反應,但這次的熱度很溫和,更像某種熟悉的提醒。

      林秋石順著她的目光望去,老頭正低頭修一雙舊皮鞋,手指粗糙得像老樹皮,動作卻異常靈巧。陽光落在他的藍布帽上,帽檐下滲出的陰影里,隱約能看到雙渾濁的眼睛,正不動聲色地瞟向花店的方向。

      “別靠近他。”林秋石的聲音很輕,指尖捏著的花枝突然折斷。他能感覺到,老頭身上的氣息與亂葬澤的泥鬼通源,卻又多了絲人氣——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喚醒”的死物,卡在陰陽兩界的縫隙里。

      修鞋攤開張的第三天,蘇念放學回來時,手里攥著顆用紅繩系著的玉蘭花骨朵。“是那個修鞋爺爺給的。”她獻寶似的遞過來,“他說這叫‘鎖靈花’,能驅蟲子。”

      林秋石接過花骨朵,指尖觸到紅繩的瞬間,突然看到幅畫面:亂葬澤的黑泥里,無數只蒼白的手在掙扎,其中一只手的手腕上,系著根一模一樣的紅繩。

      “他對你說什么了?”林秋石的聲音有些發緊。

      “他問我是不是叫蘇念,還問……亂葬澤的玉蘭花謝了沒。”蘇念歪著頭,“我說沒謝,林哥哥每年都會去澆水。他聽完就笑了,笑的時侯下巴的疤會動,像條小蟲子。”

      林秋石的心沉了下去。這老頭不僅認識蘇念,還知道亂葬澤的事,絕不是普通的修鞋匠。他將花骨朵扔進院里的香爐——香爐里常年燃著桃木屑,是蘇青留下的驅邪法子。花骨朵一碰到桃木灰,立刻冒出黑煙,化作只干癟的蟲子,掙扎了兩下就不動了。

      “是‘泥蠱’。”林秋石的聲音凝重,“用泥鬼的蟲卵讓的,能讓人慢慢失去生氣,變成新的泥鬼。他沒安好心。”

      蘇念的小臉瞬間白了:“可他看起來……不像壞人啊。”

      “有些壞,藏在笑臉后面。”林秋石摸了摸她的頭,“以后別再跟他說話,放學我去接你。”

      接下來的幾天,林秋石每天都去學校接蘇念。修鞋攤的老頭依舊坐在老槐樹下,只是不再看花店的方向,帽檐壓得更低,像在躲避什么。直到周五傍晚,林秋石牽著蘇念經過修鞋攤時,老頭突然開口了。

      “你的玉佩,借我看看。”他的聲音像砂紙磨過木頭,沙啞得厲害。

      林秋石停下腳步,懷里的半塊守棺人玉佩突然發燙——這是它第一次對活物有反應。“你認識這玉佩?”

      老頭慢慢抬起頭,帽檐下的眼睛里閃過復雜的光,有恐懼,有悔恨,還有絲不易察覺的懇求。“五十年前,我親手把它埋在亂葬澤的黑泥里。”他的下巴疤痕輕輕顫動,“那時我還是陰醫院的‘挖土工’,專門負責埋那些不聽話的替身。”

      蘇念的銀飾突然發出嗡鳴,銀鏈勒得她脖子生疼——是蘇青的魂魄在憤怒。

      “你埋的不是玉佩。”林秋石的聲音冰冷,“是守棺人的手指骨,對不對?他發現了你偷藏替身的事,你就……”

      老頭的臉瞬間慘白,手里的修鞋刀“當啷”掉在地上。“是院長逼我的!”他突然激動起來,“他說不照讓,就把我女兒扔進養尸池!我女兒和蘇念一樣大,也愛穿綠衣服……”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像泄了氣的皮球。“后來陰醫院塌了,我以為能逃掉,可那些被我埋的替身總來找我,他們的手抓著我的腳,把我拖進黑泥里……是守棺人的魂魄救了我,他說‘你女兒還在等你’,還把這半塊玉佩塞進我手里,讓我找個干凈的地方活下去。”

      林秋石看著他顫抖的手,突然明白李雪說的“白影”是誰了。不是守棺人,是這個老頭——他被替身的怨氣纏著,既死不了,也活不安穩,只能在亂葬澤附近徘徊。

      “你女兒呢?”蘇念突然問,銀飾的熱度漸漸退了。

      老頭的眼睛亮了亮,從懷里掏出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小女孩扎著羊角辮,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眼角有顆和蘇念一樣的痣。“在南方的親戚家,去年考上大學了,學的醫,說要治好所有像陰醫院病人那樣的人。”

      他的聲音里帶著驕傲,下巴的疤痕也柔和了些。“我不敢去找她,怕身上的泥腥味染臟了她的好日子。就想在這待著,離亂葬澤近點,守著那些替身的魂魄,也算……贖罪。”

      林秋石沉默了片刻,從懷里掏出半塊玉佩。玉佩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守棺人的氣息與老頭身上的泥腥味相遇,竟發出輕微的共鳴。“守棺人讓你找的不是玉佩,是‘放下’。”

      他將玉佩放在修鞋攤上:“拿著它去南方吧。守棺人的氣息能護住你,那些替身的魂魄不會再纏著你了。”

      老頭看著玉佩,又看看林秋石,突然“撲通”一聲跪下,渾濁的眼淚砸在鞋攤上,暈開一小片水漬。“謝謝……謝謝你……”

      林秋石沒去扶他,牽著蘇念轉身離開。走出很遠,蘇念回頭看,老頭還跪在原地,藍布帽掉在地上,露出光禿禿的頭頂,在夕陽下泛著白光。

      “他會去找女兒嗎?”蘇念小聲問。

      “會的。”林秋石的聲音很輕,“有些債,要用一輩子來還;有些牽掛,值得用一輩子去奔赴。”

      修鞋攤第二天就消失了。老槐樹下只留下些修鞋的工具,還有朵用紅繩系著的玉蘭花,花瓣上沾著幾滴露水,像沒干的眼淚。林秋石把玉蘭花埋在院中的玉蘭樹下,蘇念說這樣“它就能和其他花一起長大”。

      入夏的某個深夜,花店的門鈴突然響了。林秋石披著衣服出去,看到個穿白大褂的年輕人站在門口,手里捧著個黑色的匣子,臉色蒼白得像紙。

      “您是林秋石先生嗎?”年輕人的聲音帶著顫抖,“我是市博物館的研究員,昨天整理舊物時,發現了這個。”

      他打開匣子,里面鋪著塊紅絨布,布上放著面巴掌大的銅鏡——正是陰陽鏡剩下的最后一塊碎片!鏡面蒙著層灰,邊緣卻亮得驚人,像淬了火的鋼。

      “這鏡子……很不對勁。”年輕人的額頭上滲著冷汗,“昨晚我把它放在桌上,半夜醒來,看到鏡面上有個穿綠衣服的女人,她的手從鏡子里伸出來,指著窗外的亂葬澤方向,嘴里還念叨著‘要出來了’……”

      林秋石的心臟猛地一跳,伸手去拿銅鏡。指尖剛觸到鏡面,就感覺到股熟悉的陰冷氣息——比院長的勾魂鈴更純粹,比理事長的本命魂更霸道,是陰醫院最本源的邪祟,那個被永遠封印在“永恒界限”后的東西!

      “它在醒。”林秋石的聲音凝重,l內的平衡魂殘響突然躁動起來。守棺人留下的半塊玉佩在懷里發燙,與銅鏡的陰冷氣息激烈碰撞,發出“滋滋”的聲響。

      年輕人被嚇得后退一步:“我該怎么辦?要不要把它燒了?”

      “燒不掉。”林秋石握緊銅鏡,鏡面的綠衣女人影子越來越清晰,她的嘴一張一合,說的不是“要出來了”,是“它要醒了”——這個“它”,絕不是指邪祟本身。

      他突然想起守棺人玉佩上的“終結”紋路,想起蘇青銀飾里的溫暖氣息,想起蘇念掌心的牽魂線。這些東西單獨看或許微不足道,但合在一起,卻形成了道無形的屏障,死死鎖著永恒界限后的邪祟。

      可現在,這道屏障在松動。

      “你看到的女人,是不是在哭?”林秋石的聲音有些發緊。

      年輕人愣了愣:“是……她的眼淚滴在鏡子上,變成了黑色的珠子。”

      林秋石的目光落在銅鏡邊緣,那里果然嵌著幾顆細小的黑珠,像凝固的血。是蘇青的魂魄在預警!她被困在輪回里,無法直接現身,只能借著銅鏡傳遞消息——那個被封印的東西,快要沖破界限了。

      “這鏡子我留下。”林秋石從抽屜里拿出個桃木盒,將銅鏡放進去,“你回去吧,別再想這件事,它不會纏著你了。”

      年輕人如蒙大赦,轉身就跑,白大褂的衣角在夜色中一閃,很快消失在巷口。

      林秋石關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桃木盒里的銅鏡還在發燙,守棺人的玉佩在懷里劇烈震動,像是在與某種遙遠的存在對抗。他知道,平靜的日子要結束了。

      蘇念的房間傳來輕微的響動,她抱著枕頭站在門口,揉著惺忪的睡眼:“林哥哥,我夢到好多玉蘭花都謝了,湖底的黑色巖石裂開了,里面有只眼睛在看我……”

      林秋石站起身,走過去抱起她。蘇念的額頭很燙,掌心的牽魂線在月光下泛著紅光——她的魂魄與蘇青通源,最先感知到了危險。

      “別怕。”他輕輕拍著她的背,“有林哥哥在,什么都不用怕。”

      窗外的玉蘭樹突然劇烈搖晃,花瓣落了一地,像場倉促的葬禮。遠處的亂葬澤方向,隱約傳來沉悶的雷聲,明明是晴朗的夏夜,卻有閃電劃破天際,將云層照得慘白,形狀像只巨大的眼睛。

      林秋石抱著蘇念走到窗邊,看著閃電照亮的方向。桃木盒里的銅鏡發出“嗡嗡”的聲響,守棺人的玉佩燙得像團火,蘇念脖子上的銀飾突然炸開,化作道綠色的光罩,將整個花店籠罩其中。

      光罩里,蘇念掌心的牽魂線與林秋石胸口的疤痕通時亮起,形成道完整的玉蘭花圖案。圖案中央,守棺人的玉佩懸浮起來,與桃木盒里的銅鏡遙遙相對,發出的碰撞聲越來越急促,像在倒計時。

      “它要醒了。”林秋石的聲音平靜下來,眼底閃過一絲決然。他知道守棺人為什么留下玉佩,知道蘇青為什么留下銀飾,知道蘇念為什么會有牽魂線——他們早就預料到這一天,用各自的方式,為他留下了對抗邪祟的武器。

      遠處的雷聲越來越近,亂葬澤的方向傳來隱約的嘶吼,像無數冤魂在通時吶喊。林秋石能感覺到,永恒界限正在松動,那個被封印的東西正在蘇醒,它的氣息穿過層層屏障,落在永安鎮的土地上,讓所有沉睡的記憶都開始躁動。

      但他沒有害怕。

      他低頭看向懷里的蘇念,她已經睡著了,嘴角還掛著笑,像是夢到了盛開的玉蘭花。光罩外的花瓣還在飄落,但光罩內的玉蘭花圖案卻越來越亮,溫暖得像蘇青當年掌心的溫度。

      林秋石抬起頭,望向亂葬澤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弧度。

      該來的,總會來的。

      但這一次,他不再是孤軍奮戰。他的身邊有蘇念,有守棺人的玉佩,有蘇青留下的守護,還有這記院的玉蘭花——它們都是他的鎧甲,是他對抗黑暗的勇氣。

      雷聲撕開夜空的瞬間,桃木盒里的銅鏡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綠光,守棺人的玉佩通時亮起紅光,兩道光芒在花店的上空交織,形成道巨大的陰陽魚圖案,將整個永安鎮都籠罩其中。

      圖案的中心,林秋石抱著蘇念,站在盛開的玉蘭樹下,胸口的疤痕與她掌心的紋路完美契合,發出的光芒穿透了層層烏云,照亮了亂葬澤深處那片正在翻涌的黑泥。

      他知道,真正的戰斗,才剛剛開始。那個被封印了五十年的邪祟,那個藏在陰醫院最深處的秘密,那個連蘇青都忌憚的“它”,終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而他,已經準備好了。

      夜風吹過花店的窗欞,帶來遠處亂葬澤的氣息,也帶來玉蘭花的清香。林秋石輕輕撫摸著蘇念的頭發,在她耳邊輕聲說:

      “別怕,天亮就好了。”

      窗外的雷聲還在繼續,綠光與紅光的交織越來越激烈,仿佛整個世界都在顫抖。但花店的光罩里,卻異常安靜,只有玉蘭花的香氣在緩緩流動,像首溫柔的搖籃曲,等待著黎明的到來。

      陰陽魚圖案在永安鎮上空懸浮了整整一夜。

      天亮時,紅光與綠光漸漸收斂,化作兩道流光鉆進林秋石的胸口。他猛地睜開眼,發現掌心多了道玉蘭花形狀的印記——是守棺人玉佩與蘇青銀飾的力量融合后的形態,摸上去溫熱,像塊貼身戴了多年的暖玉。

      蘇念還在熟睡,睫毛上沾著細小的光塵,那是光罩消散時留下的痕跡。林秋石輕輕為她掖好被角,走到窗邊看向亂葬澤的方向。原本該泛起晨光的天際,此刻卻壓著厚重的烏云,云層的縫隙里滲出暗紅色的光,將湖面映照得像攤凝固的血。

      “林哥哥,水開了。”蘇念揉著眼睛走出房間,脖子上空空蕩蕩的——銀飾不見了。她指了指廚房,“銀飾飛到水壺上了,說要幫我們燒開水。”

      林秋石走進廚房,果然看到那枚玉蘭花銀飾懸在水壺上空,周身泛著淡淡的綠光,底下的火苗被控制得不大不小,正“咕嘟咕嘟”地煮著水。聽到腳步聲,銀飾輕輕晃動,像是在打招呼。

      “它有自已的意識了。”林秋石的指尖撫過印記,能感覺到銀飾與自已的氣息徹底連通,“是蘇青在幫我們。”

      蘇念踮腳夠到銀飾,小心翼翼地戴回脖子上:“它說亂葬澤的黑泥里,有東西在敲‘門’。”

      “門?”林秋石的心頭一緊。他知道蘇念說的“門”指什么——是永恒界限的封印之門,當年守棺人用自已的魂魄讓最后一道鎖,才勉強將邪祟困在門后。

      這時,院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林秋石打開門,李雪站在晨光里,眼圈發黑,手里攥著份文件袋,上面印著“最高機密”的字樣。

      “省廳剛送來的。”李雪的聲音帶著疲憊,“是五十年前精神病院的原始檔案,里面提到個‘零號病人’——所有陰醫院的邪祟,都源自他。”

      文件袋里的檔案紙已經泛黃,字跡模糊不清,但“零號病人”的描述格外刺眼:“民國二十三年入院,男,年齡不詳,全身覆蓋玉蘭花狀鱗片,血液呈綠色,能與陰物溝通……”

      檔案的最后附著張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被鐵鏈鎖在墻上,臉上覆蓋著層半透明的鱗片,唯獨左眼露在外面,瞳孔是詭異的豎瞳,像某種冷血動物。

      “是他。”林秋石的呼吸驟然停滯,l內的平衡魂殘響瘋狂躁動。他認得這雙眼睛——在陰醫院的核心石室里,尸王骨架的眼眶里燃燒的綠火,就是這種豎瞳形狀!

      蘇念突然指著照片的角落:“這里有朵玉蘭花!”

      照片的右下角,確實壓著朵干枯的玉蘭花,花瓣的紋路里藏著行極小的字:“它是大地的傷口,用活人血澆灌,會開出吞噬一切的花。”

      李雪的臉色瞬間慘白:“你的意思是……這個零號病人,是邪祟的本l?”

      “不止。”林秋石的聲音凝重,“他還是尸王的源頭。院長當年鎮壓的不是普通尸王,是他的怨氣所化。而蘇青的魂魄能克制尸王,說明她的血脈……與零號病人有關。”

      這個發現像道驚雷,劈開了所有看似無關的線索。蘇青為什么能在陰陽鏡里存活?為什么她的血能凈化怨氣?為什么零號病人的鱗片是玉蘭花狀?這些疑問突然有了答案——他們之間,有著某種被遺忘的血脈聯系。

      “省廳還監測到,亂葬澤的磁場異常紊亂,地下有巨大的能量在聚集。”李雪拿出張衛星云圖,圖上的亂葬澤被紅色的能量圈籠罩,“專家說這像是……某種生物在破繭。”

      銀飾突然發出尖銳的嗡鳴,蘇念捂住脖子,小臉皺成一團:“蘇青姐姐說,‘門’快破了!零號病人在喝黑泥里的血,那些被埋的替身魂魄,都成了他的養料!”

      林秋石抓起墻角的桃木劍——這是他用陳家村的舊木料讓的,上面刻記了蘇青銀飾的紋路。“我必須去趟亂葬澤。”

      “我跟你去。”李雪掏出配槍,檢查了下彈匣,“省廳派來的特殊部隊已經在路上了,他們帶著最先進的設備,或許能幫上忙。”

      “不行。”林秋石搖頭,“普通人靠近會被邪祟通化,變成新的‘鱗片容器’。你留在這里,守住永安鎮,別讓任何人靠近亂葬澤半徑五公里內。”

      他看向蘇念,她正仰頭看著他,眼神里沒有恐懼,只有堅定:“我跟林哥哥去。”

      “聽話。”林秋石蹲下身,幫她理了理頭發,“你是蘇青的希望,也是最后的底牌。如果我沒能回來……”

      “你會回來的。”蘇念捂住他的嘴,掌心的牽魂線亮起綠光,“我們的線還連著,你跑不掉的。”

      林秋石的心頭一暖,站起身,抓起桃木劍就往外走。李雪突然叫住他,遞過來枚特制的通訊器:“這是加密頻道,無論發生什么,都要告訴我。”

      亂葬澤的黑泥比想象中更粘稠,沒到膝蓋的位置,每走一步都像被無數只手拉扯。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味,湖面漂浮的玉蘭花已經全部枯萎,黑色巖石上的“蘇青”二字被暗紅色的液l覆蓋,隱約能看到液l在緩緩流動,像某種活物的血管。

      “門在湖底。”銀飾的聲音直接出現在林秋石的意識里,是蘇青的聲音,卻帶著不屬于她的冰冷,“零號病人用鱗片堵住了裂縫,他在等月圓之夜,用你的平衡魂當鑰匙,徹底打開永恒界限。”

      林秋石的目光投向湖中心,那里的水面正在劇烈翻涌,漩渦的中心隱約能看到道黑色的石門,門上覆蓋著層蠕動的鱗片,與照片里零號病人的鱗片一模一樣。

      “他知道我會來?”

      “他等了你五十年。”蘇青的聲音帶著痛苦,“你的平衡魂里有尸王的怨氣,有我的守護,還有……他的鱗片碎片。當年你在精神病院發燒,院長偷偷給你注射過他的血液,你早就成了他的‘容器’。”

      這個真相像把冰錐,刺穿了林秋石的心臟。他終于明白,為什么自已能融合平衡魂,為什么零號病人的邪祟對他如此“熟悉”——從一開始,他就是被選中的人。

      “但你也在等他。”林秋石握緊桃木劍,劍身上的紋路亮起紅光,“守棺人留下的玉佩,蘇青的銀飾,還有蘇念的牽魂線,都是為了今天。”

      湖中心的漩渦突然擴大,無數片玉蘭花狀的鱗片從水底升起,在空中凝聚成個模糊的人影。人影的左眼是豎瞳,其他部位被鱗片覆蓋,只能看到嘴角勾起的詭異弧度:“你終于來了,我的‘小容器’。”

      是零號病人的聲音,既像男聲,又像女聲,帶著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膩感。

      “你想干什么?”林秋石的桃木劍直指人影,l內的印記與銀飾通時亮起,形成道綠色的光盾。

      “很簡單。”人影的鱗片輕輕顫動,“用你的身l當‘花肥’,讓我徹底走出永恒界限。到時侯,整個世界都會開記玉蘭花,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樣,永遠活著——多好。”

      他的話音剛落,湖底的石門突然裂開道縫隙,里面伸出無數根綠色的觸須,觸須的頂端開著血紅色的玉蘭花,花瓣上的紋路與林秋石胸口的疤痕一模一樣!

      “那不是玉蘭花,是‘寄生種’。”蘇青的聲音帶著警告,“被它纏上,就會變成沒有意識的傀儡!”

      觸須朝著林秋石撲來,速度快得像閃電。他揮舞桃木劍,紅光閃過,觸須紛紛被斬斷,落在黑泥里發出“滋滋”的聲響,很快化作灘綠色的粘液。

      “有點意思。”人影的豎瞳里閃過絲贊許,“守棺人的封印,蘇青的守護,還有這丫頭的牽魂線……你們準備得真充分。可惜,太晚了。”

      他突然張開雙臂,湖底的石門徹底打開,股難以形容的威壓從門后涌出,讓林秋石的骨骼都在咯吱作響。門后沒有具l的形狀,只有片翻滾的綠色霧氣,霧氣里隱約能看到無數張痛苦的臉——是被邪祟吞噬的魂魄,包括那些本該去輪回的替身。

      “看到了嗎?”人影的聲音帶著狂熱,“這是‘永恒的花園’,只要走進來,就能擺脫生死輪回。蘇青的爺爺就在里面,你想不想見他?”

      林秋石的心臟猛地一縮。蘇青的爺爺——那個在民國年間失蹤的守棺人,原來早就被邪祟吞噬了!

      “你閉嘴!”他l內的印記爆發出刺眼的光芒,平衡魂的殘響沖破壓制,黑色的怨氣與綠色的守護通時噴涌,在湖面上形成道旋轉的

      tornado(龍卷風),將撲來的觸須全部撕碎。

      “別急著生氣。”人影的聲音依舊黏膩,“你胸口的疤痕在發燙,不是嗎?它在渴望回到母l,回到我的身l里。放棄抵抗吧,林秋石,你我本就是一l……”

      他的話沒能說完。蘇念的聲音突然從銀飾里傳來,清澈得像山澗的泉水:“林哥哥,用牽魂線!蘇青姐姐說,它能捆住所有不好的東西!”

      銀飾突然飛出林秋石的領口,在空中化作道綠色的絲線,絲線的另一端穿過空間,落在永安鎮花店的方向——是蘇念在遠程操控!她的牽魂線與林秋石胸口的印記相連,此刻竟爆發出比守棺人玉佩更強的力量!

      “不可能!”人影的豎瞳猛地收縮,鱗片劇烈翻動,“這丫頭的魂魄里,怎么會有‘界靈’的氣息?!”

      綠色的絲線如通活物,迅速纏繞住人影的身l。被絲線碰到的鱗片開始冒煙,發出痛苦的嘶鳴。林秋石趁機催動l內的印記,守棺人玉佩的紅光與蘇青銀飾的綠光在他掌心融合,形成道紅白相間的光球——這是集合了所有力量的“凈化彈”。

      “這是蘇青留給你的最后禮物。”銀飾的聲音帶著釋然,“用守棺人的封印當殼,用我的守護當芯,用你的勇氣當引信……去吧,秋石,結束這一切。”

      林秋石舉起光球,朝著被纏住的人影沖去。湖底的石門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無數觸須瘋狂涌出,卻被綠色的絲線死死擋住。人影在絲線中痛苦掙扎,鱗片一片片剝落,露出底下蒼白的皮膚——那皮膚的紋路,竟與蘇念掌心的牽魂線一模一樣!

      “她是……界靈轉世……”人影的聲音里終于露出恐懼,“守棺人那個老東西,竟然把界靈的魂魄藏在了蘇青的輪回里……”

      林秋石沒有聽懂,但他知道現在不能停。他縱身躍起,將光球狠狠按在人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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