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系王喜滋滋地開著車轟隆隆離開,羅璇注視著車屁股出神。
車是好車,但不適合她當下“帶著大家從谷底爬出”的現實情況,她早就想把江明映送給自己那輛張揚、礙眼又麻煩的豪車換成錢了。
江明映又出差。
羅璇收到他發來的航班和地址報備,估算了時間,把電話打到他手機上。
江明映接得很快:“什么事。”
羅璇也不掩飾,直接說:“我想賣掉你送我的車。”
“不行。”江明映想都沒想地拒絕。
“我不需要車——”
“你必須需要。你必須喜歡。這是我送你的新婚禮物。”
“是打著‘新婚禮物’名頭的廣告。”羅璇說。
“是。”江明映干脆地應下,“如果連車都賣了,各方面肯定都覺得我沒錢了,情況就會變得很麻煩。”
羅璇說:“我明白。我的幾筆貸款還是你幫忙,如果你有麻煩,我更有大麻煩。我不至于在這件事上背后捅你一刀。”
別的事嘛,不好說。
兩人心知肚明,齊齊安靜了一秒鐘,又齊齊笑一聲。
江明映的聲音溫和了些:“那你說要賣車,是為了做什么?”
羅璇說:“我想聯合慈善機構,現場將你送我的車拍賣,充作善款。”
江明映想了想:“挺好的主意,搞慈善可以抵稅,真金白銀都是錢。”
羅璇說:“我們的羽絨服有進項,趙書記那邊想尋個由頭,搞一場活動,把記者請過來好好報道一番羅桑縣的成就。我就想著,由我們羅桑廠牽頭。”
沈副廠長告過狀,江明映知道這件事:“光做不說,等于沒做,所以,這活動不但要辦,還得大辦特辦。而且,縣里用錢比較謹慎,這筆錢很難批下來,你來掏這筆錢更合適。”
只不過,涉及資金,有心之人完全可以解讀為:
趙書記和她之間形成了“政商勾結”。
關系王仔仔細細地給她分析過,大帽子一蓋,究竟是政府跟蹤監管企業,還是政府給企業做“保護傘”,個中區別,細微復雜。這也是沈副廠長覺得有風險的地方。
沈副廠長不方便明說,估計是生怕趙書記哪天會翻臉害她,所以堅決反對。
羅璇思及此,沒再給沈副廠長上眼藥,而是說:“所以我想著,藉慈善的由頭,搞個拍賣儀式,這樣收益能兜得住支出。此外,還有很多好處:一是有個豪車作噱頭,是免費的廣告,更容易宣傳我們羅桑縣的成就;二是可以真金白銀地抵稅,省下來的錢足夠我買幾輛豪車了;三是可以做個小小的分紅儀式,讓大家開心開心。四嘛,就是真的能幫助一些人。如果能對社會有一點點改變,那可就太好了。”
最后一點,她說得比較小聲。
江明映理所當然道:“我明白了,你想給自己積攢一些地方政治資本。”
是嗎?
精英主義教育下長大的江明映,不太可能理解共產主義教育下長大的羅璇。他和她的思維方式有著本質區別。
但是,君子論跡不論心,君子和而不同。
以我為主,為我所用,管它黑貓白貓,抓住耗子就是好貓!
江明映在電話對面咳了一聲:“貓?”
“你是黑貓白貓……”
“得。”江明映似笑非笑,“我這里大半夜不睡覺,辛辛苦苦跟你聊半宿,最后把自己聊成一只貓。”
羅璇使出中國傳統藝能,打了一番太極,敷衍了江明映幾句,最后說:“我就當你同意賣車了。”
“你能把一輛車的廣告效益擴散到全國去,我當然答應。”江明映肯定,旋即提醒她,“我不是在挑刺,但涉及大規模宣發,你最好找公關團隊幫你處理。”
“羅桑廠有長約公關團隊。對方很看好我們,所以開的條件厚道,賬期也長。”羅璇說。
“算他們有眼光。哪個團隊?”
“祝勝男。”
江明映在電話對面安靜了好半天:“我好像知道這個女人。她是……”他頓了頓,風淡云輕,“她是互聯網供應商祝峻的親媽吧?”
“是啊。”
江明映又安靜了好半天。
“所以你的活動什么時候做。”
“難道你要來?”
江明映立刻反問:“你下個月貸款是誰幫你辦下來的?這種級別的社交活動,你不請銀行的人?你不請我,難道銀行的人會來?注意你維護人脈的邏輯。”
“還是你做事周到。”羅璇覺得非常有道理,“我還沒習慣和銀行打交道。”
“定日子通知我。”
“好嘞!沒問題!”
江明映冷笑一聲,掛斷電話。
……
慈善活動的日子定下來,上午大辦特辦搞拍賣,下午關起門來內部分紅。
流程正確,資金清晰,沈副廠長皺著眉左看右看才簽了字。
簽完,他很痛心地唉聲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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