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熙年眼見豫康公主等人匆匆而去,等了好一會兒,也沒有回來的跡象,出門抓了一個小丫頭詢問,卻是什么都不知道。----想必公主府出了什么大事,不然沒有把客人撂在一旁的道理,何況自己還是外孫女婿,因此起身回了府。
“今兒衛所里面很忙?”玉儀見他回來的比平常晚,上前問了一句。
“你收拾一下。”羅熙年揮退了倚云等人,沒有換衣服的打算,說道:“方才我去了一趟公主府,原本打算接走那個麻煩的。”把當時的情況說了說,“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內宅我又不好闖進去,我陪著你再過去一趟,把事兒問清楚了。”
玉儀趕忙點了點頭,換了一件體面的衣服,再往頭上簪了幾支發釵,又往手上套了一對翡翠鐲子,方道:“走吧。”
到了公主府,半天也沒找個能理事的人。
不得已,玉儀只好直接進去找顧明芝,卻被告知在徐月嵐處。一路趕過去,只覺眾人的臉色都有些凝重,像是發生了什么不好的事,不由更加猜疑不定。
到了徐月嵐所在的東小院,一眼瞅見了木槿。正要說話,木槿卻連連擺手,走過來將她拉到了一旁,小聲道:“昨兒落水的那個碧如姑娘,被大爺收了房,大奶奶一著急絆倒了,現下大夫正瞧著,看起來樣子不是太好,六夫人等會再進去吧。”
玉儀只覺腦子“嗡”的一下,將木槿的話反復倒帶了好幾遍,確定自己沒有聽岔,喃喃道:“怎么會出這樣的事?這……”此時此刻的心情,簡直不知道用什么語來形容,一口郁氣涌上心頭,只覺胸口悶得難以呼吸。
半晌才回過神來,勉力笑道:“等空了,你告訴外祖母我來過一趟。”寬慰和勸解的話不知如何說,最后只道:“我先回去了。”
一路腳下輕飄飄的,心內卻是翻江倒海的涌動著,----表哥這是在做什么?他以為這樣就能幫自己了嗎?萬一表嫂的胎保不住,那自己豈不成了顧家的罪人?到時候,表嫂傷心、舅母痛恨、外祖母難過,舅舅和表姐埋怨,即便表哥自己也會后悔吧?
當初表哥差點鬧出私奔的事,現今又來這么一出,不管表嫂的胎能否保住,這個梁子都算是結下了。還有站在表嫂的立場,丈夫心里有別人,還害得自己出了事,怎么可能不惱恨?將來外祖母老去,因為這些雜七雜八的事,顧家肯定會疏離自己,----即便知道表哥原是好意,但也不由生出怨懟。
“出什么事了?”羅熙年見妻子的臉色很難看,有些擔心。
“出去再說。”玉儀渾身沒有力氣,上了馬車,卻忍不住扭身抱住了他,難過道:“表哥把瓊姿收了房,表嫂因此動了胎氣……”心里噎得慌,“萬一保不住,我以后還有什么臉去顧家,去面對表嫂……”
羅熙年聞身子動了一下,像是有些吃驚,繼而冷聲道:“真是自作聰明!”低頭看向委屈的妻子,倒是挺享受她對自己的依賴,放緩了語氣道:“不與你相干,你別太自責難受了。”
玉儀慢慢回過神來,有點詫異自己的舉動,----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已經把羅熙年當做一個依靠了?就自己現在的處境而,這種依賴思想并不好,很容易讓自己失去獨立主見,失去對事情的冷靜判斷。
“嗯。”玉儀應了一聲,漸漸平靜下來。
“別著急。”羅熙年猶豫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一個很不錯的大夫,尤其擅長婦科一類,等下你先回府,我先出去找一找人。”
“真的?”玉儀有點激動,----只要表嫂的胎兒保住了,也就有個緩沖的余地。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丈夫的聲音有些勉強,好似不喜歡那個大夫一樣,不情不愿的。
羅熙年看著滿懷希望的小妻子,不忍讓那亮晶晶的眼睛黯然,最后下了決心,松開她道:“事不宜遲,我先去。”喚來了倚松,下車又交代了婆子們幾句,便帶著人走了。
“羅大人?”江廷白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遲疑了下,“請進來。”心里卻在揣測著,自從那天瓊姿鬧事以后,羅熙年在朝里見著自己都懶得說話,今兒怎么想著親自登門了?猜了半天,還是摸不著邊兒。
“柴公在哪兒?”羅熙年一進門,便沒有廢話直接問道。
江廷白先是一怔,繼而問道:“六夫人生病了?”
羅熙年不耐道:“你別管是誰,只說人在哪兒吧。”----登門求人辦事,還是這么一副大爺脾氣,除了他估計也沒幾個了。
江廷白心念一動,難道是她有身孕了?胎像不好?不然何以驅使的動羅熙年,不情不愿的來找自己,請一個不大出世的帶下醫?不由皺了皺眉,需要找大夫且這么急,看起來情況不太好,忙道:“柴公不在府里,前添去找護國寺的方丈說話了。”
羅熙年聽了二話不說,掉頭就走。
江廷白趕忙追了出去,上前道:“我跟你一起去。”怕他誤會,又補了一句,“柴公性子有些孤僻,你與他不熟,單獨去只怕未必請得動人。”
羅熙年從來不在正事上別扭,回頭道:“你找兩匹好馬,我們先走,再讓人后面送一輛馬車過去。”
江廷白聞松了口氣,立即讓人牽了馬來,又詳細交代了下人。
幸虧運氣還不錯,柴公仍在護國寺內,并沒有外出。他與江老太爺是故交,見江廷白親自來請人,再聽羅熙年說了情況,沒有太費周折,就答應往公主府走一趟。
江廷白這才知道,要看病的人根本不是玉儀。
心下微動,----羅熙年的脾氣自己再清楚不過,能讓他忍氣來求自己,且看病的還是旁人,那還真不是輕易使喚的了,看來是真的對她上了心。不免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酸甜苦辣、五味陳雜,最終只在心內嘆息一聲。
聽聞羅府送來了一位大夫,李氏煩躁道:“讓他們走!凈添亂……”
豫康公主斥道:“是你使性子要緊?還是孫媳婦的胎像要緊?”斥了兩句,讓方嬤嬤出去,“快把人請進來!”
李氏不敢跟婆婆頂嘴,一臉不情愿止了口。
比起李氏,徐月嵐的腦子則更理智一點,現下哪里還顧得上去慪氣?別說是孔家表妹送來的大夫,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胎,就是那個女人送來的也不會拒絕。
其實如果顧明淳納的不是瓊姿,只是一個尋常丫頭,徐月嵐也犯不著著急,但是昨兒的事早聽說了。關在柴房的女子肯定不是良家女,且多半和羅家六爺有瓜葛,這種是非怎么能隨便攬上身?一著急,結果反倒誤了自己。
柴公進去沒有問話,而是先隔著簾子把了脈,沉吟了一陣,然后道:“這位***胎像從前怕就不大好,又因心急上火、跌倒損傷,致使脈象更滑,眼下月份還少怕是有些麻煩了。”
徐月嵐聽他診得一清二楚,不問猶如親眼所見,心下便信服了幾分,----不似剛才來的大夫,吞吞吐吐總是沒個準話。這一胎對自己實在是太重要了,因此急問:“那眼下應當如何?可還……,保得住?”
“既然胎兒沒滑掉,便是奶奶福氣大。”柴公先安慰了一句,底下卻道:“不過還是玄得很,先觀察一段日子再說。”
徐月嵐的臉色有些灰敗,但好歹還有一絲希望。不像前頭的大夫直搖頭,開了方子也是說吃不吃隨意,明顯是不看好的樣子,咬了咬牙,“那就開張藥方吧。”
“藥的用處不是很大。”柴公解釋道:“***身體太虛經不住,也不要大補,靜養慢調更好一些。”又道:“我暫且打擾府上幾日,每天看著情形再做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