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道素白身影徹底隱入回廊盡頭的暗影里,他才緩緩松了口氣,胸口翻涌的情緒幾乎要沖破喉嚨,他多想沖出去,但最終穩住了心神。
他此刻是
“顏辰”,不是詞起白的兒子,任何身份的暴露,都可能將查探天關真相的計劃徹底打亂。
他悄悄從松樹后走出,抬手拍去衣上沾著的松針,轉身往夫子的居所去。穿過兩道掛著紅燈籠的月亮門,燈籠的暖光在青石板上淌出細碎的光痕,遠遠便見夫子住處的窗紙映著昏黃的燭火,隱約能聽見里面翻書的輕響,倒添了幾分安穩。
詞宋理了理衣襟,指尖輕叩木門,聲音放得溫和恭謹,全然是
“顏辰”
該有的模樣:“學生顏辰,有一事求見夫子。”
“進來吧。”
木門內傳來夫子溫厚的聲音,帶著書卷的清潤。
詞宋推門而入,見夫子正坐在案前翻著一卷泛黃的典籍,連忙躬身行了一禮。夫子抬眸看他,放下手中的書卷,指尖還捏著枚書簽,笑道:“這么晚了還來尋我,可是遇到了什么難處?”
“回夫子,”
詞宋垂著眼,語氣記是誠懇,“學生家中父母早逝,往年臘月總要回鄉祭拜,不敢誤了時節。如今已近臘月,學生想向夫子請半月假,回鄉完成祭拜之事,還望夫子成全。”
夫子捻著頜下半白的胡須,目光在他臉上細細掃過
——
見他眼底沒有半分虛浮,只有恰到好處的懇切與孺慕,便緩緩點了頭。
他起身從柜中取了個素布包,遞到詞宋手里:“臘月天寒,山路多雪。這里面裹著驅寒的姜茶餅、防風寒的草藥包,還有兩包干糧,你帶著路上用。出門在外凡事多留心,莫要誤了回學堂的日子。”
雖然“顏辰”已經突破了進士境界,但五谷雜糧還是要吃的。
詞宋雙手接過布包,指尖觸到布面的溫軟,連帶著心口都泛起一絲暖意。他再次躬身行禮,聲音穩得沒半分破綻:“謝夫子關懷,學生定當謹慎行事,按時回學堂復命。”
走出夫子的居所時,月光已漫上檐角,將庭院里初綻的梅枝映得清瘦,花瓣上的夜露泛著細碎的光。詞宋攥著布包,腳步比來時輕快了些。
夜風拂過耳畔,似還纏著父親方才那聲嘆息,可他眼底的光卻比檐角的月光更亮,亮得像淬了信念的星子,這一次,他不僅要查清天關舊案的經過,以及為何,臨時關隘無法與天關內進行聯系。
。。。
不過三日,孔圣學堂便沒了往日的靜謐。
天人之戰落幕的消息隨著歸程學子傳遍各大書院,各處庭院里都堆著學子們帶回的行囊,偶有三三兩兩的讀書聲,也摻著對幻境中戰況的議論。
只是這份熱鬧里,總透著股不易察覺的緊繃,誰都記得,三院此前因三大天才之死,對孔圣學堂存著芥蒂,如今戰事平息,怕是要算舊賬了。
果然,第三日清晨,三道身影在學堂正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