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巖冷眼看著,目光在赤云那微微顫抖的眼皮上停留了一瞬,什么也沒說,轉身第一個朝部落的方向走去。風雪卷起他的獸皮大氅,背影決絕而孤冷。
一行人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來時的意氣風發早已被沉重和不安取代。
雪地里,一長串腳印很快又被新的風雪覆蓋,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但所有人都知道,虎族的天,要變了。
風是這片土地上最不知疲倦的信使,它從部落的方向來,帶來了陰謀與猜忌,卻在追上銀虎和樂清之前,被連綿的群山撕扯得粉碎。
銀虎對這里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他的世界很純粹,只有三件事:腳下的路,背上的女兒,和跟在他身后,抱著兒子的女人。
雪沒過了腳踝,每一步都像是從泥潭里拔腿,沉重而費力。
樂清的體力早已透支,全憑一口氣吊著。懷里的小家伙睡得正香,小臉紅撲撲的,渾然不覺世道的艱難。
她低頭親了親兒子的額頭,那溫熱的觸感像一劑猛藥,讓她酸軟的四肢又生出幾分力氣。
她抬起頭,看著前方那個寬闊如山的背影。
銀虎的步伐永遠那么穩,仿佛他不是在及膝的雪地里跋涉,而是在自家的庭院里散步。他背上用獸皮裹著的小女兒也很安靜,大概是習慣了這種顛簸的遷徙。
這已經是他們離開的第五天。
很快,一家人都回到了洞穴。
“吼——”
一聲低沉的咆哮突兀地響起,不是野獸的嘶吼,更像是大地的怒吼,沉悶,連綿不絕。
樂清瞬間繃緊了身體,警惕地看向四周。
銀虎卻停下腳步,側耳傾聽。他那雙銀色的眸子在風雪中瞇起,片刻后,他轉過頭,簡意賅:“水聲。”
不是疑問,是陳述。
樂清一愣,仔細去聽,那聲音果然帶著水汽的磅礴,被山谷無限放大,才有了類似獸吼的錯覺。
有水,就意味著生機。
銀虎不再猶豫,調整了一下方向,朝著聲音的源頭走去。
他們的洞穴可以抵御風寒,但附近卻沒有水源。
隨著往前走,他發現地勢越來越險峻,他們幾乎是貼著一面巨大的巖壁在行走。
繞過一塊擋住去路的巨石,眼前的景象讓樂清瞬間忘記了呼吸。
一條銀練,從天而降。
那是一道巨大到超乎想象的瀑布,仿佛天河在此處決堤,以萬鈞之勢砸進下方的深潭,激起的水霧彌漫了半個山谷,在陽光下折射出朦朧的虹光。
瀑布的轟鳴聲震耳欲聾,將整個世界都隔絕在外。
而瀑布之后,那片被水霧籠罩的山谷,竟是一片綠意盎然的秘境。
“老天爺……”樂清喃喃自語,這簡直是地質奇跡,“這是天然的溫室大棚?”
銀虎沒聽懂什么叫“大棚”,但他看懂了這片土地的價值。
三面環山,一面是瀑布天險,唯一的入口就是他們腳下這條狹窄的巖道。
易守難攻。
他將背上的女兒小心翼翼地交給樂清,自己則像一只真正的猛虎,幾個縱躍便下到了谷底。他的目光銳利如刀,迅速掃過整個山谷,最后定格在瀑布側面峭壁上的幾個巨大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