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佳月頗有些遺憾:“蛇畏冷,可惜這里正好快要入夏,不然我們……”
紀珩擺手打斷后話,視線驟然間掠向遠處的一棵大樹……一個三四歲的小孩不知怎么做到的,爬到樹上抱著根低矮的樹枝,身子晃晃悠悠。
眼看就要掉下來,宋佳月連忙跑過去伸手接。
還未來得及檢查孩子有沒有受傷,府里的管家匆匆走過來,一巴掌打在孩子身上:“亂跑個什么?”
孩子被打了也不哭,含著手指傻乎乎笑著。
宋佳月皺眉:“這是你的孩子?”
“是老爺最小的兒子,”管家訕笑說:“沖撞了各位,對不住。”
小孩子身上的衣服臟兮兮的,原本以為是貪玩,現在看到連一個管家都能隨意打罵,想來平時就沒人管。
管家罵罵咧咧地推搡著小孩往前走。
宋佳月覺得奇怪,攔住一個家丁問了兩句。
若是別人問起,家丁肯定要守口如瓶,但老爺專門交代過這是高人,態度便大相徑庭:“您是不是看出那孩子不對勁了?”
宋佳月敷衍著嗯了一聲。
家丁:“他一出生便克死了生母,伺候的下人經常出事不說,去年連這孩子的奶娘都意外墜井。”
宋佳月驚訝:“這么邪門?”
“可不是!”家丁倒吸一口冷氣:“老爺正在聯系寺廟,準備下個月把小少爺送過去。”
宋佳月看向紀珩,后者望著管家之前離開的方向:“過去看看。”
之前還能碰到些丫鬟家丁,越往前走,幾乎瞧不見什么人。
他們是在一棵樹下發現小孩的,管家不在,小孩子正用手刨樹根吃,看到有人來,就是傻乎乎的笑。還伸出手,似乎要把食物分享給他們。
畫面看著很心酸,不過在副本里,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蘇爾突然走過去遞給他一塊糖,摸了摸小孩的腦袋。
又過一會兒,小孩把樹根塞進袖子里,從開著的小門跑回房間。
宋佳月:“這孩子……應該是人。”
至少她現在沒發現什么。
蘇爾:“我剛吸了一口,也沒感覺。”
“……”
花蛇似乎餓了,嘶嘶叫個不停。各自回房間喂食蛇血,這么一耽擱,午飯時間正好錯過。王巡讓人把飯單獨送到每個人房間。
紀珩只給了花蛇兩滴血,蛇正不滿地沖他吐蛇信子,紀珩視若無睹,輕輕用筷子翻了翻炒飯,看到和肉混在一起黃豆大小的紅色東西后,單獨挑出來用盤子碾碎。
盯著瞧了幾秒,走出門,正好衛駿迎面走來:“飯里有毒。”
顯然是有同樣的發現。
衛駿用了最快的速度去通知其他人,仍舊有兩名玩家中招,強行催吐武力值掉了大半。
他面色難看:“我去檢查過,在廚房柴火旁撿到了這個,就是不知道毒是哪里來的。”
掌中央是沾著泥巴的一小截樹根,讓人不由聯想起上午碰到的小孩。
紀珩:“府里有很多地方放了老鼠藥。”說到一半,抬頭張望:“蘇爾呢?”
衛駿:“我剛去他房間沒人,飯擱在桌上沒動。”
紀珩想了想,指了個方向。
衛駿一怔:“蘇爾如果真的動了惻隱之心去找他,可不妙。”
現在想來并非家丁危聳聽,這小孩或許真的不是善茬。
·
隔著一片嫩綠的樹影,窗內蘇爾的神情格外溫柔:“聽得懂我說話么?”
小孩子從小不被重視,沒人教過他說話,自然也聽不懂,低頭專心啃著樹根。
倒是花蛇蠕動時,他跟著發出了一聲‘嘶嘶’聲。
蘇爾拿出之前問管家要的一些煮熟的雞蛋,小孩放下樹根,露出渴望的眼神。
“想吃?”
小孩聽不懂,遵循內心的想法伸手要去拿。
蘇爾:“家。”
來來回回把一個字重復了好幾遍。
時間久了小孩跟著含糊不清地念了一遍,當他念對的時候,蘇爾就會喂他吃一口雞蛋。
斑駁的陽光斜著照進來,沐浴在他們的身上,竟有幾分父慈子孝的錯覺。
一行人從遠處走來,溫馨的畫面映入眼簾。
衛駿輕嘆一聲:“之前下山聊天時,蘇爾無意間提起他的父母已經去世。”
眼下恐怕是把一些對家庭的幻想寄托在這孩子身上。
再聰明,畢竟年輕,內心還是柔軟的。
走近了,可以清楚聽到里面傳來的聲音——
“家父蘇爾。”這是小孩從蘇爾那里學來第一句完整的話。
每說一次,蘇爾就給他吃一口雞蛋,到后來,小孩似乎養成了習慣,不用多做要求,吃一口便說一句。
蘇爾撫摸著小孩子的腦袋:“之前我午睡時,知道是你想用火折子點燃我的房間。”
雖然溜得很快,但因為常年不洗澡,身上的味道會殘留在空氣中很久。
小孩子聽不懂他說話,吃完雞蛋就傻乎乎地笑,然后開始學著蛇嘶嘶叫,指甲縫全是泥巴和挖土時留下的傷口。
蘇爾垂了垂眼,剝好最后一顆雞蛋。
“家父蘇爾。”
小孩把這句話當成口頭禪,仿佛知道說這句話就有吃的。
蘇爾也沒令他失望,把雞蛋遞過去。
小孩狼吞虎咽時,蘇爾神情溫柔:“你想燒死我,我卻一時半會兒沒辦法奈何你……”
殺一個毫無防備的孩子,哪怕知道對方沒看上去的那樣純真無害,也很難做到面不改色去捅刀。再者,一旦小孩是厲害的邪祟,真動手了,主動攻擊死得絕對是自己。
幫他擦了擦嘴角的殘渣:“不過沒關系,只要日后你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這仇就不愁報。”
主持人在不同副本間流竄,未來有一天這孩子或許會和月季紳士,書海先生等人碰面。
而伴隨自己參加副本的次數增多,接觸越來越多的主持人和鬼王,這種機率也會隨著增長。
蘇爾微微一笑:“總有一天,你要遭到社會的毒打。”
小孩子吃飽了,注意力開始放在蛇身上。
蘇爾讓他湊近摸了下花蛇,花蛇竟然沒有咬他,老老實實蜷縮在一邊。黏膩冰冷的觸感從手心蔓延開,小孩卻是享受地瞇了瞇眼。
還想再摸,被蘇爾強行拉住。
小孩目中閃過森冷的光芒,蘇爾并不發怵,又開始重復一句話:“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有了之前的經驗,小孩很快跟著學。
每說一遍,蘇爾便讓他玩一次蛇,咬字越清晰,玩得時間越長。
半個小時后,初見成效,小孩凡是有想吃東西或者想玩的念頭,就會斷斷續續說上一句:“家,家父蘇爾,在座的……各位都,都是……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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