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液入喉,辛辣中帶著幾分期許。酒宴鬧哄哄的繼續進行,直到三更時分,酒宴才散去。張遼與高順捧甲起身,轉身出帳時,甲胄上的寒光與帳外的月光交融,映出前路的漫長與堅定。
九月底的風已帶上了深秋的涼意,卷起洛陽城外的枯葉,打著旋兒掠過官道。馬超翻身上馬,指尖拂過馬鞍上的紋飾,目光掃過身后的張繡與賈詡,沉聲道:“走吧,回長安。”
張繡催動坐騎跟上,鐵甲在風中發出沉悶的碰撞聲,他望著遠處虎牢關的方向,那里有高順駐守,城樓上的旌旗在暮色中獵獵作響,像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高順性子沉穩,虎牢關交給他,倒是放心。”張繡低聲道,語氣里帶著幾分贊許。
賈詡捋著胡須,目光落在洛陽城的輪廓上,城郭在夕陽下泛著古樸的光澤,街巷間已燃起零星燈火,一派安穩景象。“張遼在洛陽主持防務,此人雖剛直,卻極有章法,加上城中民心漸定,短時間內當無大礙。”他頓了頓,話鋒一轉,“汜水關那頭,黑山張燕也算得上悍勇,讓他駐守在那處咽喉要道,也算人盡其才。”
馬超微微頷首,并未多。他的思緒早已飄向長安,胯下的戰馬似乎也懂主人心意,蹄聲輕快了幾分。這場與呂布的交鋒,終究是以對方的潰敗告終――不僅打散了呂布軍爭霸天下的根基,更折損了他縱橫睥睨的銳氣。想來日后消息傳開,“涼王馬超”這四個字,定會讓天下諸侯多幾分忌憚與驚懼。
可這些,馬超此刻已無暇顧及。他勒緊韁繩,望著西沉的落日,金紅色的余暉灑在他的甲胄上,映出冷冽的光。洛陽的安穩是必然的,張遼與高順各司其職,張燕在汜水關也能起到牽制作用,無需他多費心思。
“加快些速度,爭取入夜前趕到下一個驛站。”馬超揚聲道,馬鞭輕揮,戰馬發出一聲嘶鳴,率先沖向前方的夜色。張繡與賈詡對視一眼,連忙策馬跟上,馬蹄聲在空曠的官道上回蕩,驚起林間棲息的飛鳥。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帶著遠處山野的草木氣息。馬超的身影在暮色中不斷拉長,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長安。那里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至于洛陽的穩固、天下的忌憚,都暫且被他拋在了身后,隨著馬蹄揚起的塵土,漸漸落在了歸途的風中。
長安城內的秋意比洛陽更濃些,董白站在窗前,看著庭院里被風吹落的梧桐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欞上的雕花。案幾上攤著婚禮的禮單,紅綢金線纏繞的冊子上,每一項都標注得清清楚楚――從宴請的賓客名單到宴席的菜式,從儀仗的排列到婚房的布置,無一不是精心安排,透著即將迎來喜事的鄭重。
捷報是三天前傳到長安的,快馬揚起的煙塵還未散盡,董白懸了許久的心便落回了實處。她望著信使離去的方向,仿佛能看到馬超帶著隊伍穿過潼關的身影,唇角不自覺地揚起。只是這份輕松并未持續太久,兩件事如陰云般籠上心頭。
“夫人,李儒先生來了。”侍女的聲音打斷了董白的思緒。
李儒推門而入時,正見董白對著一張名單蹙眉,走近了才看清,那紙上寫著“劉表”二字。他撫著胡須,開門見山:“白兒是在為劉表的安置犯難?”
董白嘆了口氣,點了點頭:“原本夫君說要將他交給劉備處置,可襄陽那邊生了變數,如今人被帶回長安,總不能一直關在驛館里。他畢竟是漢室宗親,昔日的荊州牧,禮數上失了妥當,難免惹人非議。”
李儒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俯身從案幾上取過一張長安輿圖,手指點在城西一處宅院的位置:“白兒請看,那處宅院原是前朝侍郎的舊居,占地不廣,卻雅致清幽,離城中心不遠不近。派些人手守在墻外,院內仆役、用度一應俱全,只是不許他隨意出入――名為安置,實為軟禁,豈不兩全?”
董白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眼中的愁緒漸漸散去:“姑丈的意思是……”
“劉表雖是宗親,卻早已沒了實權,”李儒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養在宅院里,既全了他的體面,也斷了他與外界勾連的可能。更重要的是,”他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算計,“日后若與劉備對上,此人便是一枚好用的棋子。劉備占了荊州,名義上終究是從劉表手中所得,真到了對峙之時,把劉表亮出來,劉備便是再能善辯,也難免落個‘鳩占鵲巢’的話柄,銳氣自會折損幾分。”
董白聽完,眉頭徹底舒展:“姑丈果然思慮周全,就按你說的辦。”她提筆在禮單旁添了一行字,吩咐侍女,“去備些體面的衣物和器物,送到城西那處宅院,告訴管事,務必讓劉先生住得‘舒心’。”
侍女應聲退下,李儒看著董白筆下流暢的字跡,笑道:“你也不必憂心,婚禮的事按原計劃進行便是。等涼王回來,一切自有定數。”
董白望向窗外,秋陽穿過云層,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輕輕撫摸著禮單,心中默念:等你回來,這些瑣碎的煩憂,便都有了歸宿。庭院里的梧桐葉還在簌簌飄落,卻仿佛都帶著幾分喜慶的意味,預示著這場婚禮,終將如期而至,盛大而圓滿。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