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風裹挾著鐵腥味撞在雉堞上,將呂布束發的金冠吹得歪斜。他攥著方天畫戟的指節幾乎要碾碎裹布,青筋在鐵甲下蜿蜒如蛇。城下,裹著生牛皮的沖城錐在百余名西涼死士的號子聲中劇烈震顫,撞木撕裂空氣的嘶吼聲里,城門的玄鐵護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城磚簌簌落塵,幾粒碎石滾入他鐵甲縫隙,刺痛滲血的舊傷。城墻在撞擊下劇烈搖晃,連帶著女墻上的油燈都迸濺出火星,將守軍的影子扭曲成猙獰的惡鬼。
"放滾木!"呂布暴喝震碎寒夜,聲浪驚起城頭棲鴉。滾燙的桐油順著凹槽傾瀉而下,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琥珀色。云梯上的西涼士卒瞬間被火舌吞噬,凄厲的慘叫混著油脂燃燒的噼啪聲直沖云霄。有人渾身著火墜落,在護城河冰面砸出猩紅的窟窿;有人卻死死咬住云梯,焦黑的手指仍在奮力攀爬,鐵鉤刮擦城磚的聲響,像萬千指甲抓撓著眾人耳膜。更有燒得蜷曲的軀體卡在云梯橫木間,被后續攀爬者踩著當作肉墊,皮肉撕裂的悶響混著咒罵聲此起彼伏。
馬岱的長槍突然破空而至,寒芒直取呂布咽喉。方天畫戟倉促格擋的瞬間,金鐵交鳴聲震得城垛碎石飛濺。呂布踉蹌后退半步,束發的金冠應聲而斷,長發披散間,瞥見魏續的陌刀堪堪架住馬岱的致命一擊。城下的西涼軍踩著同伴的尸體組成人梯,盾牌上插滿箭矢如同豪豬,有人被弩箭貫穿喉嚨仍保持著托舉云梯的姿勢,溫熱的鮮血順著盾牌邊緣流成小溪,在凍土上凝結成暗紅色的冰棱。
"溫侯!玄德公援軍到了!"親衛的嘶吼撕破戰鼓轟鳴。呂布轉頭望去,玄色戰旗如烏云壓境,關羽的青龍偃月刀劈開雪幕,刀鋒過處,云梯斷裂的脆響與西涼士卒的慘呼交織;張飛蛇矛橫掃,三名攻城兵慘叫著跌下城墻,在護城河中撞碎薄冰,血水迅速凍結成猙獰的冰晶。趙云的亮銀槍化作一道流光,槍纓翻飛間,射向城頭的箭雨竟倒卷而回,釘入西涼軍盾陣發出密集的悶響。盾兵們被巨大的沖擊力撞得七零八落,有的脖頸扭曲成詭異的角度,有的盾牌被射穿后連同軀體一起釘在身后的同伴身上。
眺望塔上,李儒的鶴氅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宛如振翅欲飛的孤鶴。他望著城下慘烈景象,瞳孔微微收縮:張遼的重甲軍被滾木石砸得人仰馬翻,盾牌陣中滲出的血在凍土上凝結成紫黑色的冰痂;甘寧在護城河前被熱油潑中,凄厲的嚎叫混著皮肉焦糊的氣味直沖天際,他瘋狂撕扯著燃燒的衣甲,露出底下被燙得翻卷的血肉;徐晃的戰斧劈開城門三寸,卻被滾燙的鐵水瞬間封死,飛濺的鐵汁燙傷了十余名士卒的眼睛,那些失明者捂著血肉模糊的面孔在地上翻滾,絆倒身后沖鋒的同伴,被踐踏成肉泥。
"軍師,還要繼續嗎?"徐庶攥著染血的兵符,聲音發顫如風中殘燭。李儒凝視著長安城頭新添的鹿角拒馬,箭樓里寒光閃爍的連弩正在有序輪換。寒風卷起他鬢角白發,八千精銳的尸首鋪滿護城河兩岸的慘狀在眼前揮之不去。破碎的云梯橫七豎八插在冰面,上面還掛著殘缺不全的肢體;凍僵的手仍保持著握兵器的姿勢,有的指甲深深摳進同伴的皮肉里。
"鳴金收兵。"青銅令旗墜落的瞬間,李儒轉身時,瞥見長安城頭劉備與呂布并肩而立的身影。玄甲錦袍在火把交織成刺目的光,宛如兩道割裂暮色的劍影。而遠處的西涼軍營中,傷兵的哀嚎與嗚咽的牛角號聲,夜幕籠罩血色大地。未及收走的尸首上,烏鴉已經開始啄食眼珠,雪地上拖出長長的血痕,將戰場染成修羅地獄。
夜幕如濃稠的墨汁潑灑天際,西涼軍殘部踏著凍硬的尸骸悄然折返。火把在朔風中明滅不定,將戰士們染血的面孔映得忽紅忽青,兵器碰撞的輕響與粗重喘息聲交織,在死寂的曠野上回蕩。徐晃的傷口經寒風一凍,血痂與破碎的甲片粘連在一起,每走一步都扯動筋骨;甘寧裹著浸透雪水的繃帶,肩頭燙傷處泛著詭異的白,麻木的痛感正從傷口向四肢蔓延。
李儒的鶴氅下擺沾滿泥漿與碎冰,他望著東方漸顯的魚肚白,聽著遠處傳來零星的更鼓聲――這場夜襲從子時殺到寅時,長安城頭始終火光沖天。劉備軍的強弩在夜色中織成密網,西涼敢死隊三次摸到城墻下,都被滾燙的金汁與淬毒蒺藜逼退,護城河冰面下,不知沉了多少具年輕的尸體。
當第一縷晨曦刺破云層時,殘軍終于望見大營轅門。馬騰披著未卸的戰甲佇立雪中,白發在晨風中凌亂如霜。他看著渾身浴血的將士們拖著傷腿歸來,目光掃過那些缺了胳膊、瞎了眼睛的老兵,喉結劇烈滾動。
馬騰的瞳孔驟然收縮。只見馬岱被兩名親兵架著踉蹌前行,肩頭深可見骨的傷口還在滲血,腰間佩劍不知何時已斷成兩截。他身后,西涼鐵騎的玄色戰旗半數殘破,旗桿上凝結的冰棱里還嵌著未干的血跡。
"叔父..."馬岱單膝跪地,喉間涌上的血沫染紅了雪白的胡茬,"長安城防森嚴,我軍折損八千弟兄..."話音未落,身后傳來士卒壓抑的啜泣聲,有人捧著戰死袍澤的頭盔轟然跪地,凍土上頓時綻開朵朵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