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女士是頗有一些察觀色的本領的,她這句話說完,包廂里倏地沉默起來。
祁知節仍是保持原來的動作,看不出一絲不自在,淺灰色的眼珠呈著輝映的燈光,純凈澄澈,又有一點非人類的冷冰。他放下茶盞,態度自然,“冒犯了。”
他在反思,在考量,在為方才服務員的態度道歉。
提供服務的人自以為聰明地討了巧,可卻從祁知節的外表看不出喜怒。
良好的教育與根植于內心的原則不允許他展露出過多的情緒,在公眾場合下大笑與流淚都會讓他不自然也不習慣,給人一種被扒光的錯覺。
但他內心確實是一種隱秘的愉悅的。
這種心情來得說不清道不明,卻無法忽視,于是從他總是藏著掖著的內心像一湖總是波瀾不驚的死水一般蕩漾開來,情不自禁地以一些微小的細節表現在他的臉上。
林涵看到這位年輕的紳士流露出一點罕見的笑意,淺灰色的眼睛在柔和的燈光下要更亮一些,真誠地開口:“項鏈很漂亮。”
她直覺有什么不對,卻從祁知節的外表看不出破綻,也將剛才那場烏龍當作一首無足輕重的小插曲,混在輕松悠揚的小提琴當中了,輕聲回答:“前男友送的。”m.biqikμ.nět
系統牙疼似的,“嘶。”
此前男友非彼前男友,這時候信息差的重要性就凸顯出來了,但祁知節不知道。
他想起調查出來的一些不那么令人歡愉的情況,思緒又在那好像總是跟在女人身后陰魂不散的惡鬼身上轉了一圈,斂去了面容上的笑意,慎重地說:“我查到了一些事情。”
林涵收回落在茶盞上的視線,安靜地將目光轉向他。
按理說白色這種極其素凈的顏色,是很難穿的。膚色黑,穿起來就成了一塊移動的黑炭;氣質過于柔弱,整體看上去就是一派清純小白花的打扮。
要想不出錯,最受人青睞的顏色還是深色。
年輕靚麗的姑娘們則沒有那么多顧及,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想穿什么顏色就穿什么顏色,缺陷也是青春的一部分,無論怎樣都是好看的。
林涵無疑是其中引人注目的一個。
祁知節的目光輕輕地落在她的臉上,修長的手指緩慢地敲打著潔凈的桌面。
這話仿佛難說出口似的,他仔細斟酌思考了片刻,才緩緩道:“這些話說出來可能確實令人難以置信,但我確實能看到一些平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那天的事——”他停頓了一瞬,抬手扶了一下微微滑落的眼鏡,銀色的金屬框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巧妙地遮住了他的眼神,“是我思量不周。”
林涵輕輕搖頭,那條精致的蝴蝶項鏈從鎖骨上滑下,拂過雪白的衣襟口,一閃而過的銀光撞進祁知節眼中。
在沒人注意的地方,無人見到這位年輕紳士冰冷的灰色瞳孔輕輕顫動了一下。
他淺灰色的眼珠稍微加深了一點,不明顯,像暗淡下來的水銀。
眼眸轉動,心臟也跟著動,一股突如其來的鈍痛從胸口傳來,像置身于無邊無際的海底,涌上來的是鋪天蓋地的窒息和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