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暗下來,四周蒙上一層灰蒙蒙的光。樹木綠得濃重,根部扎根于小花壇的泥土里,風吹不動,暗示著即將到來的風雨。
程淮站在老舊小區的道路中,不說話。
這場還未到來的風雨仿佛已經先一步落在他心中,將那抹求之不得的執念放大再放大,混著多種負面情緒生根發芽,最終長成一根尖利的刺,將這厲鬼的心臟扎得鮮血淋漓。
他看向林涵和那個男人離去的方向,黑眼珠蘊著一點分明的情緒,嘴角提起一個自嘲的弧度,竟是緩緩笑了。
早該知道的……不是嗎?
從少年時代到娛樂圈,林涵一直很受歡迎,喜歡她的人不計其數。
男的,女的,比她大的,年紀小的,喜歡她的人不計其數,一個賽一個的奮不顧身,宛若撲火的飛蛾。
他一直都清楚,也一直在懷疑,以至于性情偏激,做出許多錯事。
倘若……倘若林涵不是念著少年時期的情意在,跟她在一起、見到她旁人見不到的一面的那人又會是誰?
懷揣巨額財富的窮人總會擔憂這天降之財突然消失,更何況林涵是有手有腳有思想的人,她有目標,有非做不可的事情,程淮更不可能時刻將她與覬覦她的人隔開。
他實在貪心,早該被厭棄。
天氣陡然變了,被吹散的云朵陰沉得發黑,深綠的樹葉在狂風肆虐下嘩啦啦作響,連身軀都被吹彎一些。
突然呼嘯而來的風讓過路人忍不住變了臉色,程淮卻在這天地一隅間紋絲不動。
他注視著來往的人群,鴉羽似的長睫毛帶了一點濕意,灰暗的天色成了漆黑眼珠里的唯一一抹亮光。
程淮臉色蒼白到幾乎透明,偌大的天地間,他找不到歸處。
只有……只有林涵,是他與這世界唯一的聯系,生前得不到,死后忘不掉。
程淮輕輕閉上眼睛,不過幾秒的空隙,再度睜開時那一點彷徨與茫然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陰翳之下的堅定。
“是時候作出決定了。”他想。
*
深色花紋的瓷磚稱得上是一塵不染,倒映出天花板上精致華麗的吊燈以及走過的人影,小提琴的悠揚聲調在這片空間內回蕩,撞進或輕聲談笑或安靜不語的客人耳中。
身段窈窕的服務員小姐拉了一下有些短的裙角,雙手托著菜單,略微忐忑地走進里間的包廂。
她本不至于緊張,但從幾位年長服務員的閑碎語中聽到一些風聲,今天這個包廂里的人來的是貴客,跟這家名牌連鎖餐廳的幕后老板有一些交情。筆趣庫
按資歷來說,這等差事是輪不到她的。
但經理自有考量,年輕漂亮的女孩總歸是賞心悅目的,站在那里就獨自成了一道風景線,既代表了餐廳的門面,又容易讓客人心生好感。
服務員輕輕推開門,一路上仔細斟酌打出的腹稿就在喉嚨處,只要張開嘴就能傾瀉而出,輕而易舉地匯集成恭維與夸贊并行的詞句,使聽者熨心帖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