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龍蟻女王卸去了臉上厚重端麗的妝容,怔怔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鏡中的女王神色略顯疲憊,姿態端莊優雅,她的眼角是一片顯眼的破戒者印記,蓋住了眼尾淺淺的細紋。她用手去觸碰,那里已經不再刺痛了,可是她仍然能回想起曾經身為圣火貞女的自己,為了救人摘下眼罩的那一刻錐心刺骨的疼痛。
“三年了……”阿婭喃喃道。
今年二十一歲的她,看起來卻已經不年輕了。
說沒有遺憾是假的,誰能不在意容貌呢,但是她安慰自己,至少她得到了力量,這才是更多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就像娜辛,議事團叛亂的時候她不惜與她締結婚約,只為了取得支配她遺產的權力,那可是領域級的力量。
想到娜辛,阿婭的視線落在了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上,又不自然地移開了。
剛才娜辛來找她商議婚禮的事情,到了她們這個層級,婚姻早已不是一件私事,而是議事團內部的權力分配,阿婭不敢松懈,認認真真地計劃好了。
只是娜辛離開時的場面,讓她心中惴惴。
娜辛:“我并不介意。”
阿婭:“介意什么?”
膚白貌美的雪妖面朝她而坐,眼罩下那雙被殘酷剜去的眼睛似乎仍在凝視著她:“并不介意您與別人的親密關系。”
阿婭神色駭然:“我沒有!”
她立刻想到了方才娜辛看到她挽著夜鶯時的詫異,慌忙解釋道:“當時夜鶯和王后陛下起了一點爭執,我想勸住她。”
娜辛神情淡淡的:“但是這些天,您也和夜鶯走得很近,幾乎形影不離。我聽說,她與您徹夜相談,直至天明。”
阿婭:“那是因為夜鶯在幫我處理政務。”
娜辛狀似無意地轉動著無名指上的戒指:“所以呢?你寧可求助一個素昧平生的魔女,也不愿意找你的合法伴侶幫忙嗎?”
阿婭一時語塞。
娜辛平靜道:“我知道您對我有諸多懷疑與不信任。但是請不要忘記,我與您的婚姻意味著我們被綁定在了一起,利益比承諾更可靠。”
阿婭被步步緊逼:“……我知道。”
話音剛落,雪妖逼近了毫無防備的首席,淡色的薄唇微微開合,傾吐的氣息里充滿了雪原的冷冽,讓阿婭的喉嚨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不,您不知道。您只是在敷衍我。”她說。m.biqikμ.nět
“……!”
娜辛毫無征兆地用手指捏住了阿婭的下巴,雪白的手指與阿婭深色的皮膚形成了醒目的對比。
阿婭呆住了,雪妖冰冷的吻落在了她的嘴角,一觸即分之間,是似有若無的曖昧。
娜辛后退了一步,嘴角上揚:“但是我接受這種敷衍。”
說完,她優雅地轉過身朝著走廊深處離去,路過岔口時停下腳步,對一旁不知道站了多久的夜鶯說道:“夜鶯閣下,偷聽伴侶的情話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夜鶯淡淡道:“特地秀恩愛給無關的過路人看,也不是一個好習慣。”
娜辛:“有時候也得宣誓一下所有權,不是嗎?”
夜鶯冷笑了一聲。
娜辛走后,夜鶯告誡了她:“小心點,你的伴侶可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你對她了解嗎?”
阿婭:“并不算了解。她遠不如絕望魔女和怨恨魔女一樣有強烈的斗爭欲望,比起議事團的權力,她對追尋強大的力量更有興趣。”
夜鶯喃喃道:“更強大的力量嗎……”
阿婭:“怎么了?”
夜鶯垂下眼眸:“南疆叛亂的時機太巧了,每一步都恰到好處,這至少需要一個議事團的核心成員為它們提供足夠的情報。”
阿婭的眼睛睜大了:“你懷疑娜辛?”
夜鶯的眼神冰冷:“是,我懷疑你的伴侶。以我對她的了解,她對本源力量的野心能讓她做出任何事。”
阿婭:“她的名字可是被寫在毀滅之書上的,只要撕下那一頁書頁,她立刻就會灰飛煙滅,她怎么敢?”
夜鶯:“如果她得到了第三方的庇護呢?”
阿婭:“比如?”
夜鶯:“理想國。”
阿婭沉默了,理想國確實可以做到。那讓無數絕望的外鄉人瘋狂的、永生不死的妄想。只要把靈魂交予權力魔王,你的靈魂便可以在她的領域中不朽。你甚至仍然可以借用傀儡的身軀在現世活動,哪怕遭遇死亡,也不過是軀殼的毀滅,你的靈魂仍然留存于理想國中。
所以,假如娜辛真的叛變了,那么毀滅之書也不過是殺死她的身體。
“我會小心她的。”許久,阿婭泄氣地說道。
夜鶯安撫地在她的肩頭拍了拍:“不必太緊張,她只是嫌疑人之一罷了。”
阿婭:“……說實話,這種安慰讓我更緊張了。”
夜鶯低笑了兩聲,不慌不忙地說道:“首席大人,比起寧宇陛下身亡時議事團的變亂,現在不過是小場面罷了,再說,我對我們的王后陛下很有信心。好了,我繼續去調查可疑人士了,王后陛下交給我的任務可得好好完成。祝您好眠。”
阿婭目送夜鶯離去,許久才自自語道:“為什么是王后陛下而不是陛下?”
走廊深處傳來夜鶯的回聲:“因為他有一個了不起的理想。”
送走了夜鶯之后,阿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有一堆政務要處理,忙到天明也是常事。只是今夜,有一位她尊敬的人造訪了她的辦公室。
“陛下,您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