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豪門世家圈養的死士便是如此培養的,”白衣男子微微瞇著眼睛道。“歷朝歷代,多不勝數。為了自己的安危,寧愿對別人殘忍,這是生存法則。而低層的那些凡夫俗子,除了被人驅使,又能做什么呢!所以說,無盡歲月以來,人的天心便是如此,只要自己安樂,便可不顧他人死活。什么仁義禮智信,什么溫良恭儉讓,不過是太平犬的自我推卸罷了!人在世間,便當夕惕若厲,不忘危局。”
白衣男子說完,伸手抓起茶壺為自己倒上一杯茶。
輕輕啜飲一口,白衣男子微微皺眉,道,“溫了!”
身后的一名男子立時轉身,快步而去。白衣男子放下茶杯,坐直身子,輕輕搖著紙扇,道,“給他們些吃的,有些人總是活不下去的,我們無名也不至于殘酷到不給人最后一口吃的。朝廷殺人,也會給人一口斷頭飯,何況我們!”
“是!”
一名男子轉身而去,卻只是走到了坡邊,朝著山谷中揮了下手。
山谷中幾名黑衣人提著食盒,朝山洞走去。
黑暗的山洞,一雙雙眼睛望著黑衣人進來。黑衣人將食盒放在地上,瞬息間,那些凝滯一般的身影便呼啦啦撲了上去。仇九動作很快,那黑衣人食盒還未放下,他已是如一頭獵豹一般的竄了出去。與他同一監牢的男子與仇九幾乎不差分毫,還朝著仇九咧了咧嘴。
仇九一手抓住一個食盒然后扭身往后掠去。
無數的身影黑壓壓的撲了過去,宛若是饑餓的獸群,發出那刺耳嘈雜的叫聲。有人倒在地上,有人發出嘶吼之聲。有人抓著食盒卻被一群人圍住。仇九落在一處斷石上,揭開蓋子快速的將食物塞入嘴中。δ.Ъiqiku.nēt
與仇九同一監牢的男子到了仇九的身側。仇九瞥了他一眼,那人雙手空空,顯然是奪取食物無果,一雙眼睛呆呆的望著仇九。仇九順手將一盤食物扔了過去,那人嘿的一聲接了過來,然后扒拉食物塞入口中。
痛苦的呻吟,凄厲的慘叫,不絕于耳。搶到食物的人已經如仇九一般的掠到了邊上大口吞食,而沒有搶奪到食物的人此時也已安靜下來,眸光幽幽的看著吃東西的人。地上躺了不少,至少有二三十個,這些人情況很糟,已經不能站起來了。
寒風瑟瑟,嗚咽如泣。
危崖上的年輕男子淡淡一笑,道,“一段開胃菜,揭開了今年比斗的序幕。雖然不算精彩,卻也不差太多。好了,肚子餓了,我們也吃點東西。”
站在身后的一名男子提著食盒,聞走到白衣男子的身側,躬身小心的將食盒里的食物放在矮桌上。
十道菜,菜量不多,卻是精致。色香味,俱是極佳。
象牙筷子在一個個碗碟間移動,白衣男子只是隨意的吃了幾口,便索然無味的放下筷子,端起茶杯飲了一口。
“你們吃吧!”
“是!”
山石黝黑,雨水淋漓。草木搖曳,天地暗沉。暮色越深,寒意便越濃。這還只是深秋,到了冬天,恐怕又會是另一番景象,那時候那風便會像刀子一樣割過來。
暮色中,草木沉郁,郁郁森森,灰蒙蒙一片。有飛鳥凄鳴,有動物蕭索。天地間,只剩下那雨水無窮盡的揮灑著。
仇九蹲在斷石上,手中的食盒已經扔給了同監牢的男子,那人蹲在地上大口咀嚼。前面,在暗沉沉中,一雙雙眸子泛著綠光,就像是磷火一般。那些眼睛的主人,便如陰惻惻的厲鬼,等待著,蟄伏著,然后全力一擊。
可是,仇九不怕。他經歷過死亡,甚至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走向死亡。如今,他想活著,想活著便不懼怕任何恐怖。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與他們相比,好不了多少。
說到底,自己這些人,都是在黑暗中的野獸。
要么活下去,要么死亡,只能憑著生命本能求活的野獸。
四下里一片寂靜,細微的呼吸聲在空氣中顫動。
石柱,斷壁,滴水。
暗影幢幢。
仇九目光一凝,側耳傾聽,外面的風聲越發的劇烈了。
蹲坐在地上的男子抬起頭,掃了仇九一眼,然后戀戀不舍的將手中的食盒扔在了一邊。仇九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雖然看不清那些人的身影,卻能感覺到人與石柱、斷壁的分別。有人在動,緩慢的、無聲的、陰沉的,如鬼魂的游離。
仇九盯著那道身影,瘦弱,修長,若是有光,定然是扭曲的。
那人的眸光,是幽綠的。
突然,一聲凄厲的慘叫驟然響起,瞬息間,一道道身影騰身而起。
仇九的瞳孔猛然收縮,那道身影抓著什么東西重重的砸在了一人的頭上,被砸的人哀嚎一聲立時撲倒在地。
仇九知道那是什么,是石頭!仇九手中便有一塊,但是沒那么大。
同一監牢的男子忽然湊近仇九,嘶啞的道,“你給我食物,我的命就是你的。”
仇九瞥了他一眼,緩緩的站了起來。
他知道,那可怕的一刻到來了。
隨著那身影的出擊,便撕破了陰沉的寂靜,也點燃了這可怖一刻的引線。就像是煙花,被點燃總是要在空中綻放。而這里,沒有煙花的絢爛與美麗,有的是不同人之間如野獸一般的搏斗與廝殺。他想起校場,想起那些身影,視野便漸漸地變得殷紅。
仇九忽然飛身撲了出去,抓著石塊的手尖嘯著砸下。而他身側的那名男子也是疾馳而出,雙拳如錘,重重的橫推過去。
要想活著,要想不被人殺死,你就得把自己當做野獸。
野獸,是沒有理智與情感的。.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