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平說得不全對,可也有她不得不承認的。
她的身子的的確確,已經大不如前。
謝玄還是懷王三年時候的謝玄,而她已經再不是懷王三年的阿磐,也遠遠比不得懷王四年時候的衛姝了。
但已熬過了七日,就是極好的消息,只需再緩一緩,再養一養,體虛氣短也總會有大好的一日。
譬如半宿昏沉,今日一早,不也好上了許多嗎?
可你見南平哪有一點兒悔改之意與敬畏之心呢。
阿磐是個生性倔強的人,絕不肯在外人面前示弱半分。
因而輕淺笑,一樣去戳南平的痛處,“看起來,你頗愛炙耳。還好炮豚并不復雜,也有手藝精湛的老庖人在。昨日吃了趙宜兒,也許今日就能吃上燕人的,今日吃一只,明日吃一只,總有一日,也許就能吃上自己的。”
說一個“一只”,南平的臉色便要變上一回,說了許多次,南平的臉色也就一變再變,變了許多回。
因了原本就沒有幾分血色,故此由紙白變得黑氣沉沉,鐵青著一張臉,十分難看,瞪著眼睛咬牙切齒地問,“你敢?”
阿磐秀眉一挑,吟吟笑道,“小君是王后,你有遠在薊城的姨母,我卻有近在眼前的大王,有什么不敢的?”
南平近來張揚,夜里又吃了天大的憋屈,趙宜兒的左耳是她不能提及的痛,哪里還能好好地說話,更不要再提什么克制隱忍了,呂婆子和嵐若不在跟前,南平也就沒了謀士。
被這話激得惱羞成怒了,也不管自己的腳踝是不是扭傷,跛著腳便沖上前來,披頭散發,面色猙獰,沖上前來大伸著雙手,就要來掐阿磐的脖頸。
整個人目眥盡裂,咬牙切齒,“我掐死你!”
珠簾被撞出清泠泠的聲響,兩旁的人驚駭得瞪大眼睛,上前來抓,上前來攔,上前來擋。
阿磐穩穩立著沒有動,鳳釵墜下的步搖也不過是被那凌厲的掌風與周遭的抓攔沖撞得微微一晃。
慌什么呢。
這可不是當日在宗廟后殿的時候了。
她是大晉正統的王后,在謝玄的大明臺,殿里人影幢幢,都是自己的人,何須躲閃一下,又何須她自己動手。
不等那雙涂著丹寇的尖指甲碰到她的肌膚,也還不等看守一夜的婆子上前扭人,只聽“砰”的一聲響,還沒有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就聽南平駭然瞪大眼睛,慘叫一聲,“啊——”
慘叫著,頓然就弓起身子,垂下了手去。
兩旁的人面面相覷,還不知道這電石火光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環視周遭,唯有鄭姬與董姬仍舊是低眉順眼地侍立一旁,沒有什么可訝異的。
為謝玄辦事的人,自然有了不得的手段。
婆子們不敢松懈,上前抓住南平便一左一右地架著。
南平跪了一夜,又累又疲,適才這一沖早已經使完了力氣,此刻被兩個婆子一扭,立時就被扭住動彈不得了,只是人氣喘吁吁的,朝著左右喝,“放開!放開!”
趙媼發了狠地下令,“摁緊!”
婆子們摁得死死的,先有了吉服,后又有炙耳和“寵幸”,大明臺上下已少有人真把一個趙人當夫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