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晉陽苦心勞力地保他的孩子,又苦心勞力地照料到半夜,他云淡風輕好好的,還把自己站成竹子。
哪有這么不要臉的。
阿磐疾步上前便去責問他,“蕭延年!你既知道阿密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就不帶走........”
話未說完,到了跟前一扒拉,那根竹子一晃,不需她用什么力氣,竟就靠著她倒了下來。
也是這時候才瞧見那根竹子胸前的衣袍全是刀口。
原來那也并不是什么紅袍子,那是他南國最愛的凝脂白,是血把他的袍子都染透了,染成了一片紅。
想來他是真的死了。
她沒記錯的話,是被扎了三四一十二刀。
因此那未說完的責怪的話便凝噎在了口中,攙扶著那人,絕望地掉眼淚,“留給我,我可怎么辦呀?我怎么辦啊.........”
可懷里的人嘴邊都是血,笑著望她,卻再也回不了她的話了。
醒來的時候眼角還掛著淚,身邊只有小小的孩子,忍不住嘆氣,沒有法子了,是一點兒法子也沒有了。
一人是母親。
上一回夢見母親,不過還是才入晉宮時候,那時候沒有說完的話斷在心里,捶胸頓足,后悔不及,只怕母親再不入夢。
有時候也不知是因太過思念,還是人在絕境中時總是容易想到來處,沒想到,母親竟又來了。
母親問的還是從前的話,母親問她,“阿磐啊,你還好嗎?”
阿磐滾著淚笑,“母親,好呀。”
母親看起來十分憂傷,溫柔地來擦她的眼淚,“要是好,怎么還哭呢?”
是啊,要是好,怎么會哭啊。
怎么會痛心傷臆,惙怛傷悴,怎么會守著一個可憐的孩子,困在這大雨里的大明臺呢?
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怎么笑得出來呢?
看見母親,不愿報憂,卻也實在笑不出來。
多少年來習慣了隱忍,開口說實話并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可在母親面前不需要強撐,因此也就搖了搖頭,與母親說了實話,“母親,不好。”
母親心疼地撫摸她的腦袋,又問著睡在一旁的謝密,“這是誰的孩子?”
阿磐憮然,“是個沒有人疼的孩子。”
她問著母親心里的困惑,“母親,我是不是做錯了?他很生氣,被我傷透了心,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可又放不下這個孩子。”
旁人無人可問,也拿不定她的主意,阿磐就只有問母親了。
她沒有提到“他”是誰,可母親好似知道。
她素日是怎樣撫摸自己的孩子的,母親此刻便是怎樣撫摸她的。
母親多慈藹啊,母親說話也十分溫柔,“你和這個孩子,不也是一樣嗎?”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