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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4 法事

      卻說知春館里又病倒了兩個粗使丫鬟,原系同芝草住同一房的,后又接二連三有三四人病倒,一時人人自危,知春館內愁云慘淡,林錦樓卻容色平靜,全然沒把這事情放在心上似的,卻命人收拾東西,將老太爺、老太太、秦氏、王氏并哥兒們,姐兒們送到莊子上去住。林府里一應事務全由他經手處置,嚴令眾人不得出去走動,隨意出入,來回只有出過痘的廝并婆子們出去差使。有他坐鎮,整個林家都安靜下來。

      林錦樓卻把香蘭留了下來,晚上敦倫后,滿身是汗的捏了她臉蛋一把,笑嘻嘻道:“爺把你留下了,怕不怕?爺是琢磨著,就算死,咱倆也手牽著手一塊兒下黃泉,爺這么稀罕你,你高興不高興?”

      香蘭被林錦樓折騰了半夜,早就乏得睜不開眼,聽了這話一點都不高興,想著自己如今被林霸王囚在跟前,已是委屈,死了還不能放過她么?可如今她學聰明了,不再招惹林錦樓,只睜著一雙亮晶晶的眸子瞧著他。

      林錦樓本想逗逗她,見香蘭睜著圓圓的眼睛不吭聲,便覺著有些無趣,方道:“出痘這事爺經歷過,染病的處置得早,應不會鬧大。且從就進府當差的,府上都給種過人痘,唯有鸚哥這等體弱的才禁不住。知春館早就給禁了,外頭人進不來,里頭人出不去。過個十天半個月,若沒人發熱,這趟禍事也就算過去了。”說罷撩開幔帳叫茶。

      只聽外頭有響動,竟然是紫黛提著個銅壺進來,給茶碗里續上水,心翼翼端到床邊。

      林錦樓坐了起來,被單直滑落到他腹處,裸著精壯的身子撩開簾子接了茶便喝一氣。紫黛只見他身體頎長,寬肩闊背,舉著茶碗的胳膊肌肉賁起,一滴汗珠兒順著他脖子滾下來,頓時目瞪口呆,四肢無力,臉“噌”一下便紅了,心里頭亂跳,渾身一陣熱惱。

      因屋里只亮著一盞殘燈,林錦樓知道進來個丫頭,只當是蓮心或春菱等人,便不放心上,也未瞧真切,吃了一盞便命再倒。紫黛方才回過神,忙又添了一盞。林錦樓端著茶去搖晃香蘭,道:“起來吃一口。”

      香蘭累得手指頭都抬不動,林錦樓起了春興,多得是花樣手段,起先香蘭羞臊不能,后來便累得顧不上羞恥,只合著雙眼昏昏沉沉。

      林錦樓搖晃她幾下,見香蘭裝死,道:“快起來吃一口,難不成讓爺嘴對嘴的喂你?”

      香蘭想到屋里還站著丫鬟,連忙睜開眼,撐起來身子勉強吃了一口,便又倒下來。林錦樓吃吃笑了兩聲,把剩下的茶吃了,從幔帳里伸出胳膊,把茗碗遞了出去。

      紫黛連忙接著,在外頭立了半晌,只聽得幔帳里林錦樓在低低說話,香蘭半晌才似睡非睡的應一聲,方才吹熄了蠟燭,輕手輕腳退出去。

      她一出門,便看見雪凝站在門口,正對她橫眉立目。因林錦樓不待見紫黛,她雖是一等丫鬟,卻連臥室的門都不讓進,晚上值夜的只有蓮心、汀蘭、雪凝和春菱。今晚正輪到雪凝值夜,她到后半夜只覺得肚子擰得慌,便去了茅廁,偏巧紫黛半夜叫渴,去茶房倒水,正聽見林錦樓叫人,便立時進了屋。

      雪凝影綽綽瞧見紫黛提了壺進了房,登時急得跟什么似的,又怕林錦樓惱怒,只好提心吊膽守在門口,見紫黛出來,便忍著怒道:“姐姐倒是勤快,下次還是不勞你的大駕。”

      紫黛卻笑得和煦,低聲道:“妹妹剛才不知瘋哪兒去了,我也是聽大爺叫人才進去的,妹妹倒不用謝我。”說完一推雪凝胳膊,施施然走了出去。

      雪凝氣得咬牙。

      一時無事。

      過了幾日,知春館便抬出了芝草的尸首,林府又接連死了兩人,卻沒有再出痘疹的。香蘭早晚誦經祈愿,又找出過痘的廝去給鸚哥等人送吃送喝。二門外正好有個廝,因生得圓滾,人人都稱豬兒,因出痘落下一臉麻子,恐招主子們膈應,只做些粗使的活兒,這事一出便得了使喚,在廊下聽差。聽說香蘭找人辦事,立刻巴巴湊上來,領了差事去了。回來道:“鸚哥姐姐聽說是姑娘給她送東西,哭了一場,特地讓我立在外頭窗戶根底下,跟我說,姑娘心好,她在府里這么些年,唯一信得過的就是姑娘。說她有二十兩私房銀子,還有些首飾,都在她床下的匣子里。等她沒了,林家還會給家里些銀子。等她沒了,求姑娘把這銀子和首飾收著,想法兒親手交給她弟,怕哪個手腳不干凈的貪了她的東西,也怕銀子落在她嫂子手里,她爹反倒沒錢治病,她哥哥也沒有飯吃。”

      香蘭心里不是滋味,她瞧得出鸚哥往日里對她刻意巴結討好,心里很不自在,可都是可憐人罷了,鸚哥有鸚哥的可憐,她有她的,能交好便交好,又何必彼此為難。就這樣不溫不火的處著,她與鸚哥雖不算相交至深,卻也算得投緣。如今聽了鸚哥這番交代后事的話,香蘭忍不住再嘆息幾聲,隔著簾子對豬兒道:“你回去告訴她,這事我應下了。”又命春菱拿紅包賞他。

      這一日晚間,三更已過,林錦樓仍挑了燈看公務,香蘭趴在床上似睡非睡,忽聽二門上云板響,有婆子在門口報道:“鸚哥姑娘沒了。”

      香蘭吃了一驚,立時坐了起來,林錦樓起身去了。片刻后,書染回來道:“因是出痘沒的,尸首不可留,趕忙忙的抬去燒了,留著骨灰停靈,大爺念在她服侍過自己一場,抬舉她當了姨娘。棺木是早就備下的,應有的一概不缺。”

      香蘭便將鸚哥托付給她的話說了,又道:“好姐姐,我去不得那頭,還得勞你幫我想著。”

      這還是香蘭頭一遭托書染辦事,書染立時拍著胸脯應了,又贊香蘭菩薩心腸云云,不多時,果然拿了一包銀子和首飾回來,又道:“鸚哥家里人已經來了,正跪在大爺跟前謝恩典。”

      香蘭道:“她家都來了誰?”

      書染道:“她哥哥嫂子,還有她一個弟。她弟十歲了,在二老爺那兒當差,喚做昭兒。”

      香蘭在那包銀子里又添了四十兩,命人把昭兒叫來,對他道:“你姐姐與我有舊,臨終前托付我把她的梯己給你,這一包是她的東西,你妥帖收好了,日后若有為難的地方,便來找我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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