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窗明幾凈,一應用具看著半新不舊,卻簡潔雅致。最緊要的是,銅火盆燒得正旺,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熏香,透著一股舒適安穩的氣息……
“王爺在滇州十余年,就喜歡置辦些這樣的老物件,說看著啊,心里頭踏實。”
“簡樸中見真章,原是難得。”薛綏淺笑道。
賢王妃親手倒了一杯熱茶遞上,看著水霧漫過薛綏的眉眼,流露出幾分欣賞,“說起來,姑娘千里奔赴沙場的膽識與情義,實是讓人打心底里佩服。這地方天寒地凍,又是刀兵險地,便是尋常男子也要思量再三……換了我,是斷斷不敢的。”
薛綏解披風的手微微一頓,抬眼看向溫氏。
“王妃過譽了。滇州邊陲重地,局勢復雜,王妃能陪王爺安守一方,使百姓安居,才是真正不易。薛綏所為,實在不值一提。”
溫氏輕輕嘆了口氣,笑容里帶點悵然。
“姑娘是個通透人。實不相瞞,王爺初到滇州時,根基淺薄,上有朝廷猜忌,下有土司環伺,更有鄰邦虎視眈眈……他也上如履薄冰,不敢有絲毫懈怠。練兵、屯田、安撫各部……這樁樁件件,耗費的心血旁人難以想象。常常是深夜伏案,天未大亮又起身。不過幾年光景,他鬢角便添了白發……”
她語氣輕柔,卻將李劭在遠離權力中心的滇州默默耕耘的艱辛與困頓,勾勒成一幅沉甸甸的畫卷。
“王爺不易。”薛綏由衷道。
“是啊。”溫氏點頭,眼中是妻子對丈夫的心疼。
“外人只道賢王性子沉悶,不似京中貴胄會擺弄風流。可滇州這一方水土,能有這份實實在在的安穩,便是王爺所求。這次能為太子殿下出一份力,王爺心里頭也著實歡喜。”
她點到即止,表達了李劭安于邊陲之心。
接著便對著薛綏溫婉一笑,“瞧我,只顧著絮叨,耽擱姑娘歇息了。姑娘快些安置吧,明日得空,我們再說話。這園子簡陋,夜里若覺得冷,只管吩咐丫頭們添炭火。”
“多謝王妃,已是十分周到。”薛綏欠身道謝。
“不必客氣,姑娘好生歇著。”王妃笑了笑,便體貼道:“我留兩個丫頭在門外聽候差遣,若有什么短缺,盡管吩咐便是。”
薛綏點頭應下,送她到門口,看著她往主院方向去了,才轉身回屋。
屋內暖意融融,熏香寧神。薛綏簡單梳洗,換上柔軟的寢衣,躺進熏得暖香松軟的錦被里,身體幾乎瞬間便舒展下來。
“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她喟嘆一聲。
“姑娘,要留燈嗎?”小昭輕聲問道。
“不必,你也累壞了,快下去歇著吧。”薛綏閉著眼睛道:“這園子清靜,有賢王的護衛,又有關涯守著,料想也無事……”
小昭雖自幼習武,體格較旁人強健一些,說到底也只是一個年輕姑娘,這一路風霜跋涉,擔驚受怕,也確實熬得夠嗆。
她應一聲是,吹熄燭火,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順手帶上房門。
黑暗和溫暖包裹上來,被褥帶著淡淡的皂角香,窗外偶爾傳來風吹枯枝的聲響。不同于上京的繁鬧喧囂,西疆邊地的冬夜,寂靜得仿佛能聽到落雪的聲音。
薛綏實在太累,沾著枕頭不一會兒,意識便沉入了夢鄉,呼吸漸漸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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