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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地小說網 > 薛綏李肇 > 第119章 余韻

      第119章 余韻

      陽光穿透窗紗照到木案上時,薛綏才在靈羽撲簌簌的振翅聲中驚醒。

      昨夜被暴雨打落的紅山茶花瓣,有幾片粘在窗欞,像斑斑血跡。

      她垂下眸子,看向胡亂糾纏在腰間的輕薄錦被。

      只一瞬,龍涎香混著皂角的氣息縈繞過來,仿佛還帶著那人的體溫。

      這錦被怎會在她身上?

      薛綏不記得自己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就那樣和衣躺在床上,襟前松散,衣衫壓出了褶皺……

      枕頭上還留下一點可疑的濕痕……

      她心里一緊,猛地撩開帳子。

      屋里早沒了人。

      那廝走得很干凈,沒有留下半點破綻。

      薛綏搓揉一下脹痛的額頭,翻出枕下李肇上次送的祛疤膏,攥在掌心里,握得瓶身都發燙了,她才將碎片般的夢魘驅出大腦,側身過去,搖響鈴當。

      “姑娘醒了。”

      小昭捧著銅盆進來,替她凈面更衣。

      兩人說著話,見如意拿了幾枝芍藥花進來,笑吟吟地插在木案上的青花汝窯瓶里。

      “昨夜的雷雨好生猛烈,竟把后墻根那兩株開得正好的芍藥給折了。婢子看著心疼,想著撿回來擺在屋里也好看。姑娘快瞧瞧,喜不喜歡?”

      小昭看她一眼。

      哪是什么雷雨打折了的花兒。

      分別就是招了那太子的摧殘……

      她下意識看一眼自家姑娘眼下的烏青,不由得憂心忡忡。

      太子行事無忌,怕是要害了自家姑娘……

      薛綏眼觀鼻,鼻觀心,贊了一聲花兒美艷,只當看不見小昭的眼神。

      等她梳洗打扮好出去。

      院門口不知何時添了兩個護院。

      許是昨晚熬夜值守缺了覺,兩個人懷里抱著刀,竟然靠在房門上睡了過去。

      薛綏輕咳一聲。

      見他們懵懵懂懂地醒來,回頭對如意道。

      “昨夜有刺客入府,多虧二位守護周全。小昭,還不快給二位小哥添些茶水銀子。”

      小昭應聲便將兩塊散碎銀子塞到兩個護院手上。

      兩個護院掂著分量,喜不自勝,連連拱手稱謝。

      這時,院外突然炸開了一陣喧嚷。

      “快快快,走穩些!”

      “這么多好東西,可別摔著了!”

      薛綏看過去,只見三五個粗使婆子抬著一個柏木箱籠,后面還跟著幾個丫頭,分別捧了綾羅綢緞、珠翠首飾、絹綃香囊,熱熱鬧鬧的往檀秋院來。

      一水兒的金絲銀線,在日光里漾出瀲滟波光,仿若流動的七彩流云,煞是好看。

      最前面的掌事,人未走近,便笑吟吟地請安。

      “恭喜平安夫人,王爺看賞。”

      見薛綏沒有吱聲,那掌事又堆起笑臉,恭敬地欠身:“王爺體恤夫人昨夜受驚,特命奴婢等送來這些綢緞首飾,滋補藥材,為夫人壓驚……”

      薛綏謝過,看了賞錢,讓他們將東西抬進去,收拾妥當便去主屋謝恩。

      李桓不在府里。

      她剛踏入內院正廳的門,便覺得氣氛凝重。

      廊下侍女低眉垂目,看著她也不請安,表情都有些緊繃。

      薛綏道:“還請通傳王妃,就說平安夫人前來謝恩。”

      侍女尚未開口,那扇緊閉的大門便吱呀一聲打開了。

      翡翠走過來,賠著笑,“王妃此時不便見夫人……”

      說罷壓低聲音,帶著一絲隱晦的表情。

      “平樂公主領著小郡主來了,在里屋同王妃說話呢。夫人此時進去,只怕是要讓公主不快,平白招惹閑氣……”

      薛綏微微頷首,“多謝翡翠姑姑提點。那我一會兒再來。”

      翡翠笑著福了福身,“夫人這可折煞婢子了。婢子也是從薛家出來的,哪能不向著自家人呢?此番平樂公主,說是要在府里小住幾日,王妃也是無奈,這會子也是焦頭爛額,恐怕也顧不上夫人。夫人萬事都仔細著些,可得多留個心眼兒……”

      薛綏一怔,淺笑道謝。

      “那便不打擾王妃和公主了,我先告退。”

      平樂搭好了戲臺,親自上場,那便讓她嘗嘗玩火自焚的滋味。

      回到檀秋院,錦書從外面回來了。

      “姑娘,我帶回兩個消息,一個頂好的,一個不太妙,您想先聽哪個?”

      靈羽的咕咕聲里,薛綏剪著盆栽里蔥郁的枝梢,輕輕一笑。

      “說好消息吧。”

      錦書道:“大郎君昨日去了薛府,為銘哥兒診治,說銘哥兒脈象趨于平穩,已有向好之勢……”

      脈象趨于平穩,就是銘哥兒的病,看到了希望。

      “果然是大喜事,師兄幫了大忙。”

      薛綏抬起的小臉,落在陽光投下的光影里,笑容生輝。

      “壞消息呢?”

      錦書表情斂住:“那范秉昨夜在賭坊拿的三千兩,又輸得一干二凈。今兒天一亮,便仗著三分酒意去了普濟寺,想來要找文嘉公主的麻煩……”

      薛綏挑眉,“這叫什么壞消息?”

      錦書微皺眉頭,看入她那雙漆黑的眸子。

      “文嘉公主性情柔弱,婢子怕她應付不來范秉的撒潑糾纏,壞了姑娘的大計……”

      薛綏道:“女子雖弱,為母則剛。我相信她,即使是為她的女兒,也不會輕易心軟,一定能妥善應對。”

      她從不小看女子。

      更不小看作了母親的女子。

      從決定走文嘉這一步棋的時候,她便堅信文嘉會全力以赴。

      錦書看她堅持,微微一嘆。

      “大郎君說,線人緊急來報,平樂公主在探聽西茲商隊行程。晌午后,又傳了顧五爺去平樂坊,不知意欲何為……”

      薛綏手上的剪刀,緩緩停下。

      沉凝片刻,她緩緩笑開。

      “看來平樂這次搭的不是戲臺,而是祭天臺。”

      錦書道:“姑娘,下一步,我們該如何是好?”

      薛綏望向西窗,但見皇城的方向驚起一群黑鴉,在湛藍的天空里振翅疾飛,如墨染一般劃過蒼穹。

      她聲音冷冷。

      “她既搭好了祭天臺,那我們便為她備好三牲六畜。”

      半個時辰后,靈羽發出一聲啼鳴,飛出了檀秋院。

      午后陽光收了一些,氣溫卻是越發悶熱。

      錦書借著薛綏“舊疾復發”為由,找張鶴年要了些艾草熏香,將屋里屋外都仔細熏灸,整整熏了一個下午。

      暮色中的檀秋院,飄起艾草的青煙,大老遠便可以聞見,十分嗆鼻。

      人人都避開這里行走。

      不曾想剛入夜,李桓便又過來了。

      聞著那嗆鼻的味道,李桓輕咳兩聲。

      “夫人這一出,陣仗倒是不小。”

      薛綏道:“檀秋院臨湖,蟲蚊繁多,艾草可驅蚊驅蟲,辟邪防疫,還可通經絡。”

      李桓一整衣袍,坐下來閑侃一般:

      “都說平安精通岐黃,竟治不了自己的病?”

      他在打量薛綏。

      薛綏仿似沒有看見似的,低低地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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