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綏搖搖頭,語氣平淡。
“娘娘吉人天相,小公主也福大命大,我不過是做了該做的事。娘娘產后虛弱,需得靜養,少思慮、少動氣……后面的事,有太醫和嬤嬤們,這里用不著我了……”
她轉臉看一眼被乳娘抱起的小公主,眼神柔和的一笑。
“恭喜殿下,有妹妹了……”
李肇喉頭滾動,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那小小的襁褓。
那孩子弱得像只小貓,哭聲細微,眉眼皺巴巴的,實在算不得好看……
相比陌生的妹妹,他更心疼薛綏。
“你臉色很不好,身子扛得住嗎?”
薛綏搖頭一笑,從他眼中看見明顯的沉痛。
這一夜,朱紅宮墻里的傾軋算計,差點就葬送了他兩個親人。
所謂天家富貴,錦繡榮華,不過如此。
“殿下。”薛綏也心疼他,極輕地安慰道,“會好的。都會好起來。”
“孤知道。”
李肇黑眸微瞇,忍住將她摟入懷里的沖動,望向殿外沉沉的夜色,揚聲道:“來福。”
“小的在。”來福上前。
“你送姑娘到偏殿暖閣歇息,命人備些熱湯和干凈的衣裳。沒有孤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
來福躬身,“是。”
他又看向薛綏,語氣不容拒絕:“天快亮了,外頭風雪正大,你就宿在宮里,一切等明日再說。”
薛綏確實疲憊至極,也不再推辭,“好。”
李肇目送她身影遠去,臉色才沉了下來。
他轉身,快步走入隔壁耳房。
那里,早已元蒼奉命等候。
“告訴夜梟,給孤去查……”
李肇聲音壓得極低,滿帶寒意。
“看看那個玄璣子,究竟是何來歷。如何入宮,如何接觸到陛下,背后是何人引薦指點。一五一十,孤都要知道。”
“是。”
元蒼領命退下。
嬰兒的啼哭,揉碎了椒房殿的沉靜。
上京城的爆竹聲漸漸稀了。
天亮了,新的一年,在這場鮮血交織的新生中悄然來臨。
崇昭十六年的正月初一。
薛綏是被雪后清脆的鳥鳴聲喚醒的。
這一覺睡得極沉,卻也極不安穩,她的夢里,反復出現漫天的鮮血和李肇蒼白的俊臉,猛地睜開眼,竟看見李肇就坐在榻邊。
恍惚一瞬,她才想起這是在椒房殿的側殿里。
“殿下……”
李肇轉頭,眼底帶著血絲,下頜冒出青色胡茬,顯然是一夜未眠。
“醒了?”他低頭問她,聲音放得很輕,“可有哪里不適?”
薛綏搖頭一笑,坐起身,“皇后娘娘可還好?我去瞅瞅。”
“外面冷,別急著起。”李肇伸手將披風披在她肩膀上,又幫她攏了攏領口:“你先用些熱粥,再去不遲。”
他指尖很涼,擦過她的脖頸,薛綏下意識地縮了一下,卻沒有躲開。
李肇眼神里閃過一絲什么,薄唇微抿,“聽話。”
薛綏心里微微一軟,點了點頭。
用過早膳后,兩人并肩去往正殿。
廊廡下的積雪已被掃凈,宮女們腳步輕盈。
整個椒房殿的氣氛,都似被新生命的到來沖刷得明亮了幾分。
玉姑姑看到太子,連忙過來行禮,喜滋滋地道:“娘娘醒了,方才還在問及殿下和六姑娘……”
李肇點頭,瞥了薛綏一眼,輕聲道,“娘娘可好?”
“娘娘氣色好多了,早上還喝了半碗參雞絲粥飯。就是身子還虛,不能多勞神。”
“小公主呢?”
“剛喂了奶,在乳娘懷里睡著了。”玉姑姑聲音帶笑,目光悄悄在二人身上轉動,“娘娘說,要親自謝謝薛六姑娘,還特意吩咐婢子,若是殿下和六姑娘過來,不用通傳,直接引二位進去……”
李肇眉梢微挑:“這般鄭重?可有什么古怪?”
玉姑姑輕笑,“喜事。殿下見了娘娘,自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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