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聞,喜得連念佛號。
“菩薩保佑!我薛家總算又出將軍了!”
眾人紛紛道喜,唯有傅氏笑容勉強。
略說了幾句,薛綏便起身辭行。
“離京許久,我心中實在記掛母親,這便回宜園了。”
她毫不避諱地稱雪姬為母親,傅氏嘴角抽了抽,卻沒敢說什么。
眾人似乎這才意識到,她不再是從前要看人臉色的薛六了。
她那個生母,是西茲名正順的大長公主,身份尊貴,宜園更是太子賜下的產業,比薛府還要體面幾分……
她們與薛府早已是兩家人。
崔老太太心中不是滋味,笑問道:“是該回去看看。你母親身子可還好?”
薛綏道:“先前宜園捎信來說,已大好了,勞祖母惦記。”
錢氏在一旁遞來個眼神。
老太太尷尬地一笑,歉聲道:“從前府里……唉,總歸是對不住你們母女。尤其是你母親剛入府那會兒,都是我這個老婆子糊涂……如今你們在外頭立住了腳,日子過得安穩順遂,祖母也替你們高興。有空了,常回來坐坐,這里終究是你們的家。”
薛綏點點頭。
正說著,門外傳來一個細弱遲疑的聲音。
“六姐姐……”
薛綏抬頭,只見是那位嫁入魏王府續弦的九姑娘薛月娥。
她站在門檻外,臉色蒼白,眼神怯懦躲閃,半分瞧不出王府正妃的驕矜。
薛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淡淡道:
“魏王妃,好久不見。”
薛月娥迎著一眾冷淡的視線,聲音更低了幾分。
“不知六姐姐回來了。我……我是來給祖母請安的,沒想到這么趕巧,竟遇上了姐姐……”
崔老太太臉色微沉,瞥了薛月娥一眼,忙對薛綏笑道:“你九妹妹也是惦記你,知道你回來,特地過來的。”
薛綏嗯聲,似笑非笑地看過去,“聽聞魏王殿下近來不大自在,九妹妹在王府想必也冷清?”
豈止是“不大自在”呀?
魏王牽涉到蕭氏宮變,被皇帝圈禁宗正寺,至今不得出。
薛月娥眼中閃過一絲慌亂與屈辱,隨即又飛快垂下,手指絞著帕子,在一側拘謹地坐下來。
“王爺如今幽禁在宗正寺,心里也急,總想著能有個機會求陛下開恩……妹妹還盼著六姐姐,能在太子殿下面前,替我家王爺說幾句好話……”
她聲音越說越低,幾不可聞。
錢氏撇撇嘴,顯然有些看不上她這副模樣。
嫁入魏王府做王妃時,是何等的風光張揚,見誰都沒好臉?
沒料到魏王如此不濟,竟敢私調禁軍,參與宮變,還讓剛剛蘇醒的崇昭皇帝逮個正著……
起初還以為他只是暫時受挫,很快就能解困。可眼看陛下病重,太子的權勢一日比一日隆盛,連太后都已無力回天,這魏王府的門庭,怕是要徹底落敗了。
她日子難熬,這才硬著頭皮回娘家想法子。
可魏王曾那樣對待薛綏,她怎好意思厚著臉皮套近乎……
薛綏將一切都盡收眼底,心中冷笑。
這位薛九姑娘,想來日子很不好過,才會放下身段,向她這個從前厭惡至極的庶姐示好。
正好。
她需要一雙眼睛和耳朵,放在該放的地方。
薛綏輕輕嘆一口氣,語氣平淡。
“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就見外了。九妹妹若得空,不妨常到宜園來坐坐。我那兒清靜,也沒人多嘴,你若是悶了,咱們姐妹也能說說話。”
薛月娥眼神倏地一亮,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卻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多謝六姐姐,我……我會常來叨擾的。”
眼看她們姐妹交好,傅氏的臉色,頓時變得精彩紛呈。
薛綏垂眸,掩去眼底一絲冷嘲,起身告辭。
小昭早已在外頭候著,見她出來,忙遞上暖爐。
“姑娘,外頭風大,快暖暖手……”
薛綏接過暖爐,她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
風雪又大了些……
這盤刀光劍影的殘棋,也該要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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