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無際那句淡淡的話語,如同最沉重的喪鐘,在錢德勒的腦海中轟然敲響。
“你是被拐賣的……你媽自殺了,你爸瘋了……”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燒紅的匕首,狠狠捅進他內心最柔軟、最不設防的角落,然后殘忍地攪動。
錢德勒之所以后來變得那么變態,完全是因為幼年時期的經歷。
據統計,霸凌事件發生最多的地方,并不是在學校里,而是在——孤兒院。
時至今日,錢德勒的胳膊上,還能隱約看見一排傷疤——那都是少年時期,被那些比他大幾歲的孤兒用煙頭給燙出來的。
此刻,他臉上的猙獰、不甘、怨毒……所有復雜的表情在剎那間凝固,然后如同破碎的瓷器般片片剝落!
“嗬嗬嗬……”他張著嘴,喉嚨里發出如同溺水般的聲音,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那雙原本充斥著瘋狂與暴戾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以及難以置信的茫然。
被……被拐賣的?
不是……被遺棄?
母親……自殺了?父親……瘋了?
他們找了我……很多年?
如果說蘇無際在洞穿錢德勒肩胛骨的之前,所說的那些關于他父母的語是匕首的話,那么,現在這句話,無疑是重磅炸彈。
不,是足以把錢德勒從里到外毀滅好幾遍的核彈!
幾十年來,支撐著錢德勒在這條血腥黑暗道路上走下去的,除了對力量的渴望,更有那深植于骨髓的、對被遺棄的仇恨與自我放逐!
他多次設想過,自己就是被主動遺棄的,將自己所有的痛苦與扭曲,都歸咎于那對無情的父母。
如果不是他們,自己就不會擁有那般孤寂可憐的童年。
所以,之前當蘇無際說出“他的父母各自擁有美滿的家庭,沒人記得有過他這個孩子”的時候,錢德勒才會這般失態。
他的心中越是恨,就證明他越是渴望著親情。
可現在,有人告訴他,這一切都是錯的!他恨錯了人!他的人生,從源頭上就是一個巨大的、悲慘的誤會!
今天,錢德勒的心理防線,被蘇無際的話語一次又一次的擊潰。
“不……不可能……你騙我……你又在騙我!”
錢德勒的聲音已經嘶啞,甚至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哭腔。
他試圖掙扎,重傷流血的身體開始劇烈扭動,但蘇安邦的軍刺和蘇無際的腳,將他死死釘在原地。
“這次,是真的。”蘇無際輕輕一嘆,“我之前騙你,是為了攪亂你的心境,讓我找到擊敗你的機會,但現在,你已經成了俘虜,我已經沒有再騙你的必要了。”
錢德勒的身體掙扎得更加激烈了,從各處傷口中涌出的鮮血也更多了。
“銀月現在已經和雷蒙情報局深度合作,他們順著那條線索查下去,找到了當年拐賣你的人販子團伙殘余的記錄,也查到了你父母傾家蕩產尋找你,最終家破人亡的結局。”
說話間,蘇無際已經把手機放到了錢德勒的面前,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了幾下:“你看,這是我十分鐘前所收到的詳細信息……看到這些,你應該明白,我沒騙你。”
蘇無際的聲音罕見地沒有嘲諷,只有一種陳述事實的平靜,這種平靜,反而更具摧毀力。
在他手指滑動平靜的時候,錢德勒通過那布滿血絲的眼睛,清楚地看到了兩位老人的照片。
他們的眉眼,和自己確實是有著幾分的相似!
有些時候,那種源自于血緣的東西是很奇妙的,錢德勒很確定,自己這輩子都未曾見過這人兩個老人的照片,但是在看到他們的第一眼,他就莫名堅信,這是自己的父母!
絕對沒錯!
“啊!啊!啊!”
錢德勒的情緒真的徹底崩潰了,連續大吼了好幾聲,雙眼中的血絲爆開,目眥盡裂,從他的眼睛里竟是流出了血淚!
“對了,你父親瘋了很多年,后來過馬路的時候,被車撞死了,肇事司機被抓了。如果你去查閱一下瑞典斯德哥爾摩二十多年前的卷宗,還能找到這起車禍案。”蘇無際淡淡說道,“這些信息其實并不難找,在網絡上都是公開的。”
“他也死了?我父親……也死了?”錢德勒的聲音之中已然充滿了巨大的悲慟。
在過去將近六十年的歲月里,這種語氣都從未在他的身上出現過!
“按照時間來看,他死的時候,你正在非洲進行部落屠殺呢。”蘇無際淡淡地說道:“錢德勒,不,亨德里希,你恨了一輩子,也錯了一輩子。”
錢德勒猛地爆發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嚎叫!
這叫聲里混合著極致痛苦、悔恨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