欈王王栓柱,丙字排七號…賣…賣點凍果子…”王栓柱聲音發顫。
小吏拿起一塊木牌,用刻刀飛快地在正面刻了個歪扭的“果”字,在背面刻上“丙七”,又蘸了劣質紅印泥,抓起王栓柱的右手大拇指,狠狠摁在木牌背面名字旁邊。
“押金,二十錢。牌子丟了或弄臟地,押金扣光。”小吏把沾著紅泥的木牌丟給王栓柱,伸手。
王栓柱哆嗦著數出二十個磨得發亮的銅錢,放在桌上。冰涼的木牌攥在手心,帶著印泥的黏膩感。
城東空地很快被清理干凈,潑了水的地面在寒風里迅速凍成一片溜滑的冰殼。幾條清晰的白灰線,歪歪扭扭地畫在冰面上,將空地分割成一個個狹小的方塊。
王栓柱兩口子蹲在屬于“丙七”號的小方塊里,把竹筐擺在線內。媳婦用舊布頭小心地擦拭著木牌上沾的灰土。
旁邊的小販們也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貨物擺在線內,不時偷眼瞄著遠處路口叉腰站著的、趙老黑派來的監工。
“凍梨!凍柿子!”王栓柱鼓起勇氣,再次吆喝起來,聲音大了些。
一輛鐵皮車噴著黑煙,在城門口穩穩停下。車門打開,又一批裹著厚厚裘皮的南方客人涌下來,好奇地打量著這座冰冷宏偉的黑石城。
一個穿著綢緞棉袍、牽著孩子的婦人,被王栓柱竹筐里掛著白霜的凍梨吸引,拉著孩子走過來。
“這果子…怎么賣?”
“凍梨…三文錢一個…凍柿子兩文…”王栓柱緊張地搓著手。
“來兩個凍梨!”婦人爽快地數出六個銅錢。王栓柱媳婦趕緊用舊布墊著,挑了兩個最大、霜掛得最厚的梨遞過去。銅錢落入王栓柱粗糙的手心,帶著冰冷的觸感和沉甸甸的希望。
不遠處,一個賣烤土豆的漢子生意更好,爐子烤得土豆裂開焦黃的口子,香氣四溢。幾個剛下車的客人圍著買。漢子忙得滿頭大汗,銅錢叮叮當當落進他掛在腰間的舊陶罐里。
暖閣客棧的賬房先生又翻開新的一頁賬冊,墨筆在頂端寫下:“丙字區攤位費入賬”。下面,是一個個等待填滿的空白格子。柜臺下,那只裝散錢的柳條筐里,除了銀錠,又多了許多串起來的、沉甸甸的銅錢。
王栓柱把今天掙的十幾個銅錢小心地揣進懷里,貼身放著。木牌掛在脖子上,貼著還有些發燙的胸口。
他扛起空了大半的竹筐,拉著媳婦往回走。孩子趴在媳婦背上睡著了。路過那個賣烤土豆的攤子,漢子正哼著小曲收拾爐子,腰間的陶罐隨著動作發出沉悶的銅錢碰撞聲。
王栓柱回頭望了一眼城東那片空地。白線框出的攤位大多空了,凍硬的地面在暮色里泛著青黑的光。
幾個監工模樣的人提著水桶和掃帚,正挨個檢查攤位是否干凈。遠處,又一輛鐵皮車噴著濃煙駛來,沉重的車輪碾過青石板,發出規律的“哐當”聲,像這座冰冷巨城沉穩的心跳。
丙字區排屋的煙囪在天亮前就冒了煙。王栓柱媳婦把最后一點雜糧面摻水揉成團,拍在熱灶膛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