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良為了上位,走錯了路,被奸細利用,甚至有些主動參與到奸細行動中。
皇帝呢?
為了大權在握,都做了些什么呢?
京城被韃子入侵,死了那么多人,韃子固然可恨,可若沒有皇帝自以為是的運籌帷幄,何至于此!
在害死人這方面,皇帝比崔良更可惡更罪惡。
為什么還能好端端躺在龍床上,對嬪妃朝臣發號施令,接受宮人們無微不至的伺候。
而他的兒子,卻只能死,挫骨揚灰在亂葬崗!
“為什么?”
“為什么?”
曹濱漫無目的大步朝前走著。
胸口發堵,眼睛發直。
滿腦袋是解不開的疑問。
身后兩個隨行的小內侍急匆匆追趕,呼喚他停下,他都聽不見。
為什么?
這似乎無解的問題,一直潛藏在他的念頭里,不敢往出跳。卻在今日,經歷了皇帝的暴躁、惠妃的魯莽、自己辦差的忙碌之后,在這凌亂卻又很日常的一天,跳了出來。
變得異常清晰。
曹濱以為是小林子的忽然出現,讓他繃不住,突然情緒爆發。
后來,許久之后的一天,他忽然頓悟。
不是小林子。
而是昭娘娘。
昭娘娘那純熟的,連他都幾乎騙過的作戲,那不將皇帝放在眼里的隨心所欲的布局籌劃,像火星一樣,點燃了他。
讓他突然敢將皇帝和崔良放在一起類比。
敢問出重于千鈞的三個字:為什么。
只是此時此刻的他,還未曾察覺,還以為昭娘娘是真被惠妃打了。
理智上,他被騙過。
情緒上,已經先一步被昭娘娘帶偏。
曹濱帶著疑問,帶著對皇帝主子隱秘而克制的怨恨,在宮道上暴走了小半個時辰。
精疲力盡,才終于停下來。
無視隨行內侍的驚愕,他收起所有情緒,面無表情回到值房,擦汗換了干凈衣服,重新回到御前。
天衣無縫,將昭娘娘的傷勢透露給皇帝。
恰到好處引起皇帝的惻隱。
盡職盡責扮演一個專心為主子著想的老奴。
聽到皇帝含怒責備:“既如此,為何不早點把昭貴妃帶出宮正司,盡快醫治!”
他也只是如常跪下請罪,誠惶誠恐道:“奴才這就去辦,都是奴才的錯,求陛下饒恕!”
然后連滾帶爬滾出辰乾殿,親自安排一切。
可是他心里知道,有什么東西,變了。
他不再是以前的他。
有時候人的轉變,未必要歇斯底里,或面壁十年。
那種脫胎換骨、刻骨銘心的改變,往往就在不經意的日常中,在一瞬間。
“陛下,昭娘娘在外求見。”
夜幕降臨。
曹濱引著抬擔架的宮人來到辰乾殿外廳,擔架上躺著緋晚。
他自己先進內通報。
“讓她進來!你們都出去!”
“呃……陛下,昭娘娘她怕是無法獨自見駕……”
“為何!”
“娘娘她受傷不輕……”
曹濱掀開簾子,讓緋晚的擔架進了殿。
他極有分寸地表現出惶恐。
看到皇帝驚訝的神色,也極有分寸地上前安慰。
一切,都是日常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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