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請屏退所有人,臣妾要與您單獨敘話。”
緋晚被人從擔架抬到軟榻上。
不等皇帝說話,就自己撐著坐起,主動提要求。
向來禮數周到的她,甚至不給皇帝問一聲安。
皇帝有些不舒坦。
然而緋晚蒼白的面容如薄瓷般易碎,唇上甚至沒有一絲血色,脆弱令人動容。
他壓下不悅,揮退眾宮人。
曹濱帶人離開,合上簾子,關緊房門。
只留二人獨處一方天地。
“你有什么話要敘?”皇帝臉色冷沉。
便是見她極其憔悴,也難以真正和顏悅色。
他忘不了她前日賭氣離去的倔強!
緋晚眼波盈盈,望著皇帝。
艱難起身,下了軟榻,每個動作都似忍受著痛楚。
“陛下,聽說,除了抓到那晚名單上的奸細,還順藤摸瓜抓了其他幾人,審問出假龍袍是他們故意放在春熙宮陷害了?”
她一邊說,一邊一步一步走向皇帝。
皇帝皺眉:“是又如何?你在質問朕?”
“不是。妾身只是確認一下。那道符,也是他們利用辛選侍,對嗎?”
皇帝這次沒說話,只作默認。
緋晚繼續道:“妾之前幫陛下批折子之事,從未透露給任何人。他們也許從何氏口中得知,也許是御前崔良或什么人走漏。被盤兒喊出來,如今似乎知道的人越來越多了。”
皇帝臉色越來越沉,“你是何意?”
緋晚已經走到了皇帝面前,憔悴支離,身子輕微晃動。
她搖了搖頭,凄然一笑。
“妾身只是倦了。”
“這一年來得蒙恩寵,妾身獲益太多,才招來這等禍事。”
“奸細竟不惜冒著性命之險,設計放咒符于龍榻、放龍袍在春熙殿,只為置妾于死地。甚至,還公開批閱奏折一事,既污陛下名聲,更讓妾身千夫所指、萬劫不復。”
“陛下惱我。”
“惠妃打我。”
“皇后,其他姐妹,都冷眼旁觀。”
“妾身一心為陛下分憂,到頭來,卻如此下場。”
“妾身不悔曾經付出的一切,只是,妾身真的累了。陛下,就此別過吧。”
“若陛下不治妾身僭越干政之罪,不賜死,那么妾身自請離宮,從此青燈古佛,再不踏足塵世。”
緋晚跪在地上。
青絲凌亂,墨玉一樣襯著那張蒼白到幾乎透明的臉。眼眸清澈得驚人,也黯淡得驚人。
再沒有溫柔的目光了。
只有無盡的倦怠,絕望,生無可戀。
每一寸脆弱,都讓君王心尖微顫。
她破碎得讓他后悔方才的嚴厲。
“昭卿,你……”
你何至于此。
“陛下不要再叫妾身昭卿,放妾身離開吧。”
皇帝伸手去拉。
“若是,朕不放呢?”
“不放?”
緋晚怔怔抬眼。
看住皇帝,自嘲地笑了。
龍床邊正好放著一盆溫水,是宮人服侍皇帝盥洗,未來得及撤走的。
緋晚拿帕子在里頭沾濕,三兩下,抹掉了臉上容妝。
她來之前上了一層脂粉。
此時脂粉褪去,半邊臉頰青紫的淤痕,就赫然呈現。
“丑成這樣的妾身,陛下還想不放嗎?”
她不顧皇帝驚愕的眼神,繼續卷起袖子,露出痕跡宛然的手臂,“這樣的呢?”
“是惠妃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