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丁在門外叩響了門:“老太爺!大理寺那邊傳消息來了!”
“何事!”
祖孫倆同時轉身。
家丁顫聲道:“送信來的人是吳大人的人,他說今日一早,御史官又把嚴家告了一狀!
“他們把老爺當初在祖籍選王氣之地建宅之事翻了出來,另外又不知從哪里聽到的風聲,竟然誣告老爺暗中通倭,大理寺不敢擅專,方才將狀子與一堆所謂的證據全都傳交宮中了!”
屋里頓時靜默。
嚴頌身子晃了兩晃,跌坐在椅子上。
“當年堪輿的地師不是都已經處理過了嗎?為何還是讓他們抓到了把柄?這通倭又是怎么來的?!”
他攥進了拳頭,冒出淚光來的雙眼露出了幾分茫然。
“祖父!”嚴梁望著他,“這就是現實。倘若我們還是選擇隱忍,那日后像這樣的狀子,還是不斷會有!
“嚴家掌權太久了,做下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完全不留手尾。
“這些破綻會被他們抓住,然后像鈍刀割肉,一點點將我們磨損致盡!
“時至眼下,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就算此番皇上還會給我們一條活路,也終有一日會徹底成為棄子!
“難道您還要猶豫嗎?”
嚴頌抬起雙眼,張了張嘴,卻未曾說出話來。
嚴梁繞到他身側:“往年寧王府的人入京討年例的時候,是我接待的。我認識王府的長史,從前南下的時候也見過寧王。
“京畿輿圖我已經找到了最詳盡的版本送過去了。只要你我準備好了,寧王府十日之內會做好抵京奔喪的準備!”
嚴頌道:“你是何時開始籌謀的?難道你早就存了擁護寧王之心?”
“我沒有。”他搖頭,“但當初明明皇上對寧王更加寬容,李泉一干人還是堅持論長幼支持立裕王為太子,寧王有理由恨這些人。
“我只是在父親死后,派人去寧王府問候了一番。”
嚴頌望著這個一手養大的長孫,忽然覺得有點陌生。
他縱然也欺君,也弄權,但他跟著皇帝一路走來,幾十年連快石頭也捂熱了,一輩子也沒有想過背叛皇帝,他想著那些清流就算把他們嚴家掘地三尺告個遍,也不可能把他和謀逆兩個字上扯,沒想到最終卻要落實在孫輩身上。
“陸階已經入閣了,搞不好哪天就成了首輔。朝中能死能一個楊廷芳,就能死第二個。”
嚴梁手撫著書架,緩聲道:“前陣子皇上已經下旨,等沈博回來之后便讓他調離兵部,這正是我們最好的機會,也是我們最后的機會了。
“孫兒說盡了利弊,權勢人脈都在祖父手上,全憑祖父定奪。”
他轉過身來:“祖父想沉淪嗎?若您想,孫兒又豈敢違逆?
“自然也是會帶著一雙兒女陪祖父到最后。
“到時哪怕我嚴家人的血淹沒了整個菜市口,孫兒能夠陪伴祖父,也無怨無悔。”
嚴頌喉嚨發緊。
透過窗戶望著這座由自己一力建起來、并且發揚光大的偌大門庭,想到許多年前進京趕考之前在祖宗靈前許下的承諾,他顫須片刻,又緩慢地坐回了椅子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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