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頌看他片刻,把腕上的手拂開:“談何容易?
“皇上倚賴的幾大衙門,錦衣司我們已經失敗了,軍防上沒有比胡玉成更為合適之人。司禮監那邊我們也已失守,從前如同鐵板一般的內閣,已經殺進去了一個陸階。
“以上幾處,沒有一處是我們可以完全掌控的。
“除此之外,陸階入閣后,朝堂之上原先搖擺不定的那些人,已經倒去了大半。
“如今還圍繞在你我身旁的,只有利益與我們息息相關的這一批了。
“可僅憑如今我們這些力量,還能夠與陸家沈家較勁嗎?
“即便是按照你所說的奪權,便是成事,如何能夠控制得住局勢?
“皇上龍體已經不妙了,縱然我們不動手,陸階他們也早就防備著這一刻。皇上一倒,太子上位,哪里還有我們的機會?”
嚴梁站起來:“如果太子上不了位呢?”
嚴頌目光驟然一凝。
嚴梁揚臂指著宮廷方向:“皇上的刀已經架在我們脖子上,那太子既然已經與沈陸兩家勾結,將來登位必然也不容你我!
“這樣的儲君留著干什么?既然要做,自然是要做個干凈!”
嚴頌站起來:“你好大的膽子!這樣的主意你也敢出?”
“有何不敢?”嚴梁把手放下來,雙目噴火:“螻蟻尚且偷生,我嚴梁為何要等死?
“我嚴家為朝廷,為社稷,為皇上,鞠躬盡瘁,是沒有立下過功勞嗎?
“那所謂的枉死的萬千忠臣和黎民百姓,是僅死于我嚴家一家之手嗎?
“就算我嚴家盤踞朝堂,一手遮天,宮里不知道嗎?他出阻止過嗎?這不是他想要的嗎?
“我們不過是他的劊子手!
“是他養的一條狗!
“他把我們給養壯了,才能去替他殺人!
“給楊廷芳論罪,是他的主意!是他想殺!祖父您做了什么?您不過是順應了他的心意,替他背下了這個罵名!
“而天下人卻只把罪責怪到您的頭上,恨不能將我嚴家上下碎尸萬段!
“如今他得盡了好處,開始卸磨殺驢,說殺就殺,說整就整!他可曾顧忌半點情分?”
書房里充斥著他激昂的語,窗外的風聲似乎都靜止了。
嚴頌喉嚨抽了兩下,說道:“可你父親貪墨軍餉,卻不是他的主意……嚴家縱然有功,也的確有過,胳膊擰不過大腿,這天下終究是他的,難道我們還能跟他去理論嗎?”
“關鍵是他如今只論嚴家的過,不論人家的功!”嚴梁上前,“您自幼教導孫兒忠孝仁義,孫兒不敢忘!
“只是他不仁我就不義!
“這天下我也不要他的,但這個皇帝不行我們就換一個!
“難道天下只有東宮一個皇子嗎?
“湖北德安那位與東宮同歲的寧王,當年差一步就是儲君人選,他莫非不想上位稱帝嗎?!”
嚴頌望著眼前激昂的年輕人,下意識想要抬手去捂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