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梁帶著嚴渠飛奔到宮門之下,嚴頌正好跌跌撞撞走出宮門。
往日呼風喚雨,于一人之下的內閣首輔此時翟冠抱在手上,雙眼紅腫,下唇被咬破,嘴角仍有血跡。
“祖父!……”
看到此情此狀,嚴梁心涼了半截,他悲聲上前喚了一聲,緊接著便見嚴頌身后有兩個小太監抬著一具木梯出來,上有一具以布覆面的尸體。
風吹起了粗布一角,頓時露出了那襲以金線繡滿了祥云紋的紫霄云錦長衫。
嚴梁清楚記得,那正是昨日一早嚴述出門之時所著之裝束。
“父親!”
他兩膝一軟跪了下去!
“人就送到這了,閣老慢走。”
小太監把人抬在街邊放下,退后行了禮,然后退回去關上了宮門。
回過神來的嚴渠一聲驚喊,隨后也朝尸體跪了下去。他搖擺著架在梯上的尸首,卻只覺手下軟綿綿,渾然不似人形。伸手要來揭面上的布,被嚴頌伸手按住了。
嚴梁震驚地望著嚴頌,但此時被嚴渠揭開的粗布縫隙之中,一團花花白白的物事已啪啦掉下來。
“……父親!”
嚴渠看清了此物,隨后兩眼一翻栽倒在地。
嚴梁也不由浮上一陣眩暈,肚腸里也開始翻江倒海!
這花花白白的是團拳頭大小的碎肉,隨著它落地,又有幾滴暗紅的血順著粗布邊沿流了下來。
他們兄弟自出生時起便錦衣玉食,耳朵里骯臟血腥之事聽得再多,事情都是下面人做的。幾時見過這等殘忍之事落在自家人頭上?
“昨兒才出門去的好好的人,今兒再見,怎么就已經變得稀碎了呢!”嚴頌喃喃語不停,撫著那金絲繡紋的絲袍,手還沒放穩,他往前一撲,人就已昏倒在地。
下人們驚慌失措,口里喊著“老太爺”,趕忙前來攙扶,嚴梁且悲且急,卻也只能先放下死的,前去顧著那活的。街頭覓食的狗兒聞到了血肉味,都已慢慢朝著這邊靠攏。雖不敢離太近,那眼冒綠光虎視眈眈的模樣,卻也讓人十分心涼!
“回府!!”
嚴梁幫忙架起了嚴頌入轎,又大聲吆喝著下人前去拉車。
可來的時候誰料得會如此?竟沒有人帶車前來。
這烈日當頭,又豈能等他們回府拉車,而讓嚴述長時間曝尸?便只能臨時雇車。
但百姓也苦嚴家淫威已久,一半人并不屑賺這個錢,另有一半人又嫌拉死人晦氣,下人奔忙許久,最終揮起拳頭脅迫了路邊一個神智不清之人,才搶了架拉大糞的粗陋板車前來。
嚴梁拉扯著嚴述上車,車卻還塞不下一整個人,嚴述的腿耷拉在外,早已猩紅眼的嚴梁只得懷抱著這雙腿,坐于板車之上穿街而過。
往日嚴府門前一條狗都比朝廷里的七品官要風光,這光鮮亮麗的大少,平日要求見他的人都還得塞錢找路子,人人都沒想到,如今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狼狽得如同落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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