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聽聞陸瓔來尋，于雨勢變大之前已經先告辭了。

青荷正在招呼丫鬟收拾碗盤，看陸珈獨自進來，便微笑道：“二小姐終于來了？”

陸珈點頭。“去備馬車，我要回一趟陸府。”

青荷答應著下去了，回來又問道：“二小姐她，可信嗎？”

陸珈知道她先前寸步不離茶室之外，屋里的對話都知曉，便直道：“別的時候不知，但如今可信。”

等到陸瓔主動上這一趟門，極其不容易。

陸瓔從小在陸階和蔣氏身邊長大，父親城府深沉，母親攻于算計，陸瓔自然多多少少承襲二人之長。

嚴家干的那些事她就算沒有親眼見，跟著蔣氏也必然有所耳聞。

但當初她還是義無反顧的去了嚴家，是，陸階的確打的就是把他送到嚴家去聯姻的主意，但陸瓔自己也并沒有抗爭過。

哪怕讓她殺掉親生母親，她也不想回頭。

陸瓔并非有意同流合污，而是她打心眼里認同嚴家這套規則，陸珈相信她沒有因為蔣氏而恨過自己，因為陸瓔認定弱肉強食，蔣氏輸了就是輸了，沒什么可怨。

同理，陸瓔沒有在她與蔣氏之間的仇恨之上插手，也是她認為那是蔣氏應有的結局。說的不好聽，那就是活該！

但陸瓔當然不會承認這一點，陸珈猜她甚至根本就沒有想過這些。

選擇去嚴家，寧愿默認他們的規則，認為在嚴家拼殺出一條血路來，也比起嫁去別的平凡人家——哪怕是別的權貴人家里當個現成的高貴少奶奶要好得多，既因為嚴家勢力足夠吸引她，也是因為嚴家的行事規則是陸瓔所熟悉的世界。

只有熟悉的世界才能讓人感到足夠的安全。

向著嚴家的方向爬行，是陸瓔求生的本能。

被蔣氏和一直隱藏自己本心的陸階養大的她，是會對陸珈所認同的這一套感到陌生的。

在白云觀勸說失敗，陸珈就知道想要陸瓔脫離嚴家不是輕而易舉之事，況且著重于自己的利益也是陸瓔的本能，一旦操之過急，恐怕還要反被她利用。

可是在對付靳氏這件事上，陸珈還是給妹妹留了余地，自然也是想要為將來留下一個可能。

終至今夜陸瓔親眼看到了嚴家的頹勢，尋上了門來。

這自然是好事！

如何對待這個心思復雜的妹妹，陸珈一路過來也是在摸著石頭過河。

不過，陸珈卻也有信心的一點，就是不管何種情況，陸瓔永遠都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路途。

憑嚴家如今的狀況，即使陸瓔想留，她的前路也比想象的更為艱難！

馬車是從陸府后門進入的，正院里還亮著燈，也有人影走動。

陸階與楊伯農已經在書房里喝了不知幾壺茶。

從嚴家事發起已經一個晝夜，該說的話當然已經說了，如今卻還無人有睡意。

陸珈在門下摘去斗笠，楊伯農便且挪去隔壁。

陸階一直在望著她。陸珈自己拿杯子斟了杯茶端在手上，然后隔案看過來：“陸瓔方才來找我。她說，嚴家在防備她。”

陸階慢聲道：“防備她？是防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