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見了,眼睛就有些濕潤,拿了顆果肉放進嘴里,嚼了嚼,撫摸著宛清的頭,笑道,“真是個好孩子,難為你們受了委屈還時時想著母妃。”
宛清臉一窘,還是好孩子呢,她都多大了,王妃把莫流宸當小孩,連帶著把她都當小孩了呢,不過委屈是有的,只是他們都沒放在心上罷了,綠帽子是送了來,不過他們可沒接,這不正給她們送還回來嘛。
那邊王爺聽了宛清的話,把目光落在了那小盤子上,目光變得晦暗莫名了起來,王妃瞧了,接過宛清端著的盤子,直接就擱在了桌子上,也沒說要請王爺吃,她自己也只吃了一個。
宛清坐回小繡墩上,又是好半天,莫流暄才進來,沈側妃見了,當即邁步上前,王爺眼睛一橫,沈側妃就臉色僵硬的端坐回去了,那邊莫流暄恭謹的行禮道,“父王派人找兒子可是有什么急事?”
“不孝子,還不跪下!”王爺拍了桌子,嚴厲的呵斥道。
莫流暄愣了一下,父王可從來沒用過這樣的口氣與他說過話,他心里就有一絲不好的預感,不由的抬眸掃了一眼沈側妃,她正咬唇不語,眉宇間不掩擔憂的神色,老夫人氣的臉皮僵硬著,唇瓣都在顫抖,二夫人三夫人還有三老爺都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他,眼里帶著指責,四夫人端茶不語,神色淡然。
宛清看他背脊挺直,當真有些欽佩他,王爺都發火了,他還有膽子掃視人,不過,今兒可沒人會開口替他求情,宛清眉毛一挑,一臉欣喜的朝莫流暄道,“大哥,恭喜你喜得貴子啊。”
莫流暄一怔,冷冷的望著宛清,宛清伸手指了指青芙,他一望去,青芙就有些拘謹,雙手絞著帕子,眼神都不知道罷哪兒好,不過眼里難掩那抹欣喜。
莫流暄冷冷的回頭,“弟妹說笑了,大哥可還未娶親呢,哪來的孩子啊。”
青芙一聽,嘴角的笑意立時僵硬了,眼里就噙了淚水,嘴唇也咬住了,老夫人王爺王妃都認了,他不認么,晶瑩的淚珠就那么滑落了下來,落在大紅的地毯上,呈現出暗紅色。
沈側妃聽了,眼里就有了三分喜色,抹著眼淚朝王爺哭道,“王爺,暄兒品性端正,又怎么會做這么下作的事,沒得是人串通好誣陷暄兒的,您可要還暄兒一個清白啊。”說著,暗拿眼睛瞪宛清。
宛清嘴角微揚,竄通好了誣陷莫流暄說的可不就是她和莫流宸了么,青芙懷了身子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了,再看她哭泣的樣子,怕是因為孩子得不到認可而傷心吧。
宛清站起來,稍稍整理了衣裳,朝沈側妃道,“大哥品性端正,自然敢作敢當,當然也不是誰都可以糊弄的,青芙懷了身子已經經大夫確認了,是不是大哥做的大哥多少也心里有數,不是則罷,若這孩子當真是大哥的,還望父王能給青芙一個公道,全了老夫人含飴弄孫的心愿。”
說完,不等王爺答應,宛清已經走到青芙跟前了,溫柔的笑著,寬慰道,“世子爺事務繁忙,或許不記得有這樁事了,老夫人和王爺王妃還有這么多人都看著呢,你就放心大膽的說,否則這孩子被人誤認為野種,你和孩子都逃不了一個死,就算我有心護你都難。”
青芙不傻,她自然知道要是莫流暄不認這個孩子,她和孩子都逃不掉一個死,心下感激宛清,直直的跪了下去,朝王爺王妃哭訴道,“這孩子確實是世子爺的,兩個月前,奴婢還記得那日是去二少奶奶娘家下納征禮的日子,世子爺吃醉了酒,奴婢幫老夫人送解酒藥去,世子爺拉著奴婢不讓奴婢走,這才。”
后面的話,已經說不下去了,實在是難以啟齒啊,老夫人也想起來有這回事,看著莫流暄的眼神就帶了絲失望,莫流暄也憶起來了,臉色也陰沉的嚇人,冷冷的注視著青芙,那邊沈側妃陰著聲音道,“來人,把這丫頭拖下去杖斃,不知道哪里混來的野種竟趁著世子爺醉酒就栽贓在世子爺的身上。”
沈側妃說她的,可沒人來按著她的吩咐拖人,她不過就是個側妃,這里可是王妃的屋,哪里有她說話的份,先前老夫人要拖人,王妃都不讓,那些丫鬟婆子傻了才會來拖人。
沈側妃見她喊不動人,氣的恨不得把這些婆子都拖出去杖斃了才好,王妃冷冷清清的瞅了她一眼,輕哼一聲,“事情都還未查清楚,你著什么急,這里這么多人,王爺也在,難道還冤枉了暄兒不成。”
王爺冷眼瞅著莫流暄,眼里難掩那抹失望之色,莫流暄見了心一緊,當即跪了下去,“父王,兒子一時糊涂。”
這是認了呢,他倒是識時務,宛清坐在小繡墩上,看著青芙在莫流暄承認的那一刻終于松了口氣,嬌嫩的臉上綻放出一朵笑來的樣子,心里突然有些感觸,隱隱有些同情,被一時的喜悅沖昏了頭腦,經過今兒這一事,怕是沒人會待見她了。
莫流宸見宛清心軟的樣子,一記白眼橫過來,心太軟了,沒得哪一天被賣了,還替人家數銀子呢,青芙明知道身懷有孕還應老夫人的話去做通房丫頭,被秋月發現了,竟殺人滅口,若不是這孩子被發現,看她的樣子,這個孩子是要留下來的,最后保不準就栽在他頭上了。
宛清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該同情的,便訕訕的笑著,那邊王爺氣的火冒三丈,“來人,把他拖下去杖責三十,三天之內不許上藥。”
老夫人一聽,就急了,沒多少日子暄兒就要迎親了,三十杖打下去,非得皮開肉綻不可,難不成到時候讓帶傷迎親啊,他怎么這么狠心啊,便道,“這原也是你的錯,若不是你心軟,暄兒何至于到現在都沒娶親,身邊沒個照應的,我這個當祖母的自然要時時照看一二,這才讓那些個不知廉恥的丫鬟有了可趁之機,你不心疼暄兒,反而要杖責他,也太狠心了點!”
宛清真是不知道說什么好了,這老夫人也太是非不分了,死的都能讓她說成活的了,便朝莫流宸道,“相公,老夫人果然是最疼你的呢,有了好丫鬟都緊著給你做通房,我當時說了讓大哥先挑,老夫人都不愿意呢,現在連大哥的孩子都送給咱們了呢,咱們得好好謝謝老夫人才是。”
王妃聽了宛清的話,眼角冷淡淡的,端著茶優雅的喝著,嘴角帶著譏誚,冷冷的朝老夫人道,“你當真疼宸兒么?先前宸兒和宛清可是什么都沒做就得了一頓好罵,你送個懷了身子的丫鬟給宸兒做通房,他們都還念著你想抱重孫兒,暄兒自己都承認了青芙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了,王爺不過才打了他三十大板,怎么狠心了,王爺可是年年提給暄兒娶親呢,倒是您和側妃一直壓著,不知道誰的心更狠。
母親您如今年歲也大了,身子也大不如從前,何不少操些心,在府里怡養天年呢,非得參合著宸兒院子里的事,我這個做人家母親的都不急,你這么急著塞人去做什么,塞人也就算了,還塞個有身孕的,是成了心讓宸兒難堪吧,好在宸兒沒碰,不然這事當真就說不清了,宸兒和宛清怕是真要去祠堂跪一年了。”
王爺一聽,還未軟化的心又硬了起來,青芙是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出了這檔子事她也難逃指責,送通房丫頭也不事先問問清楚,才導致出了這樣敗壞門風的事,還連著宸兒跟著受了一回罪,大手一揮,“拖下去,給我重重的打。”
“王爺,暄兒就算有錯,也不用打三十大板這么狠吧,沒二十天他就該迎親了,到時候,你讓他帶傷拜堂嗎?上回宸兒迎親已經成為王府的笑柄了,你想讓暄兒也這樣么?”老夫人瞪著王妃不死心的繼續求情,那邊要來拖人的小廝也住了手,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宛清一聽老夫人的話,臉就冷了三分,莫流宸娶她何時成了王府的笑柄了,就因為他戴著面具坐著輪椅拜堂嗎。
王爺聽得瞪目欲裂,臉也陰沉了下來,宸兒的腿疾原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王府里上上下下的都絕口不提,反倒是老夫人時不時的拿宸兒的腿疾說話,云謹原就不待見他了,她再多說幾回,怕是連他的面都不愿意見了,這么些年,怕是對她太好了,讓她忘了自己原有的身份了。
“傷未好,本王會讓寧王府延期,拖下去。”王爺厲聲吩咐完,又對老夫人道,“王妃說的不錯,您年紀也大了,是該頤養天年了,佛堂清凈,你去那兒好好修養一年吧,多抄抄佛經。”
老夫人一聽要送她去佛堂,臉一白,嘴瓣哆嗦著說不出話來,這么多年王爺待她就如嫡母一般尊重有加,從來沒跟她大聲說過一句話,今兒不過錯送了個丫鬟給宸兒,他就狠心的將她送去佛堂,這一屋子的人看著,要她的臉往哪兒擱啊,還有王爺方才看著她的眼神比冰刀還要嚴厲,讓她不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外面很快的就響起了板子聲,沈側妃心疼的眼圈都紅了,就聽王爺要將老夫人送去佛堂,沈側妃這下就更急了,老夫人可是她的靠山呢,她要是關去了佛堂,要是有個什么事,誰幫她啊,便求情道,“王爺,老夫人也是為了宸兒著想才送通房丫頭的,事先也不知道會這樣,您素來孝順老夫人,佛堂雖清凈,可也太過冷清了點,老夫人身子骨弱,那里又潮濕,怕是不適啊。”
王爺皺著眉頭看著她,半晌才出聲道,“你去陪老夫人住,就不冷清了。”
沈側妃一咽,脖子都哽紅了,王爺讓她也去佛堂住,當真半點沒將她放在心上過,王妃有什么好,除了長的有點像她外,哪一點和她相似了,這么多年來王妃一直不冷不熱的對他,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宸兒那個半傻子身上,他哪回進王妃的屋,王妃有開口留過他一回?他要來便來要走便走,難道王妃的心,他都瞧不見嗎?她的心,他也看不見嗎?
沈側妃咬著嘴唇,只覺得口里滿是血腥的味道。
那邊三夫人急的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似地,老夫人一旦被關,那三老爺的事還有誰可以幫著求情啊,回頭賭坊真鬧上門來可怎么辦才好,賭坊可不是鬧著玩的,會真砍了三老爺一條手的,當初真不應該往宸兒屋里塞人,不然也不會塞了這么大一個問題出來,王爺以前對老夫人是何等尊重,如今一關就是一年,那三老爺以后誰護著,西府怎么辦?
三夫人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直拿眼睛去看三老爺,三老爺怕啊,他最怕的就是王爺黑著臉的樣子,沒準他一開口,直接就將他關黑屋子了,關上個七天,每日就三個饅頭一碗水的日子他嘗過一回,打死他這輩子也不想再進去一回了,可是沒有銀子如何還賭債,西府如何過活,那些個美人還等著他的銀子去買胭脂水粉首飾呢。
老夫人不走,也沒人敢來拖她走,她還在等,還希望著王爺念在她養育他多年的份上回心轉意,沈側妃替她求情,王爺半天不開口,她心里就生出幾分希望來,沒想到王爺卻是讓沈側妃陪著她去佛堂,王爺這回是鐵了心了。
她搬去佛堂住不打緊,王爺沒有禁她的足,對外也是宣稱靜養那就是給她留了三分臉面,可是老三的事怎么辦,便舔著臉道,“回去我就搬去佛堂住,老三畢竟是你弟弟,你就看著你過世的父親面子上幫他這一回吧。”
王爺瞥頭去看三老爺,三老爺正端正的坐在位置上,目不斜視,好吧,手腳都有些打顫,他是不敢看王爺的黑臉色才這樣的,王爺無奈的松了口,朝王妃道,“那莊子和鋪子就給他吧。”
王妃淡然的點頭應下,回頭吩咐玉蓉將地契拿來,連手都未過直接示意交給了王爺,王爺看著她那不冷不熱的樣子,心又是一滯,隱隱有痛楚蔓延,以前有宸兒在,王妃還和他說上兩句話,后來宸兒腿受傷了,人也不那么清明后,王妃一心就牽在了宸兒身上,和他的話越來越少了,仿佛就跟陌生人一樣。
王爺拿著地契,瞪著三老爺,“若是再有下一次,就是父王來求情都沒用!”
三老爺接著地契的手一抖,額間一滴汗珠倏然冒出來,要不要這么嚇人啊,要是父王來了,還不就直接把他帶走了啊,三老爺渾身一激靈,背脊發涼,暗瞪了老夫人一眼,提誰不好,偏提先王。
老夫人見地契交到三老爺的手里了,也就放了心,可是二夫人和四夫人就心存不滿了,那可是公中的鋪子莊子啊,憑什么白白的便宜了西府,西府東西原就得的多了,還處處偏袒他們,可是王爺發了話,她們也就不好再說話了,只得端著茶喝著,努力平復心中的那股子怨氣,這事先這么著,回頭伏老夫人回來,再往大了鬧,她該她們得的跑不掉。
宛清見事情差不多了,想著推莫流宸回去了,手才把在輪椅上,就想起來一件事,回頭朝王妃道,“母妃,上回老夫人和二嬸三嬸一共送了六個人來,相公送了兩個給三叔,留下了四個,如今出了這檔子事,那幾個我和相公也是不敢再留了,可她們畢竟是幾位長輩送的,不好還回去,宛清想找了人牙子來,把她們賣了,再重新買幾個小丫頭。”
二夫人和老夫人一聽,眼睛又凝了起來,可又不好再說什么,今兒出了這事,他們心存顧慮也是有的,宛清話又說的明白,人她們既然送了,那就不能再送回去,賣了這幾個再重買幾個放院子里伺候,只可惜那幾個丫頭了,都是身邊伺候慣了的,原想著放他們院子里還能有點兒用處,今兒聽她這么說,連買回來的心思都不能有了。
王妃聽了點點頭,“是該打發了,以后誰要是再往你屋里塞人,可不能傻乎乎的應下了,就算寬厚大度也不是這么個**啊。”
宛清點點頭,有了王妃這話,以后誰都別想往他們屋里塞人了,除了王妃自己,不過瞧王妃的樣子短時間內應當不會這么做,要是王妃真的塞人給他,他會不會接著啊,宛清拿眼睛去瞄莫流宸。
莫流宸歪著頭靠在輪椅上,眼睛璀璨如光華,見宛清望著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定是又拿他的話當耳旁風了,莫流宸白了宛清一眼,哼道,“傻妞,哪天回門還不快跟母妃報備一下,別又臨時有事去不成了。”
聽見莫流宸喊她傻妞,宛清氣的鼻子都歪了,瞪著他,你才傻呢,深呼吸,不跟他一般見識,宛清朝王妃道,“這個月十五日要是沒什么事,兒媳和相公就那日回門了。”
王妃聽莫流宸要陪宛清回門,心里就有了三分欣喜,宸兒愿意陪她回去,她自然樂意見了,可一聽是十五日,臉上就有了一抹擔憂,那日怕是不成。
王爺眼里也有了擔憂,望著莫流宸美艷絕倫的臉,還有那眸底星星點點的碎光,想著他每月都有一日受盡苦楚,王爺的心就跟刀絞似地,“改日吧,那日宸兒不合適外出。”宛清就疑惑了,這廝有什么事不適合外出的,難不成是因為腿上的毒每月都要發一回,正想著要不要挪期,可半月坊那日開門已經是確定了的啊,再說了,當初這廝也沒有反駁啊。
宛清拿眼睛去瞄莫流宸,就見他精致的側臉白皙如玉,隱隱有光華流動,他頭微微一側,妖媚明麗的鳳眼黯了三分,嗡了聲音道,“有什么不適合的,又不住在顧府,幾個時辰就回來了。”
王爺還是有些擔憂,雖然宸兒每回發病都在夜里,可是累著了怎么辦,哪日回門不可以,為什么一定要是那日呢,但見莫流宸堅定的樣子,王爺也知道只要是他決定的事,怕是難改變了,要是他硬是不讓,宸兒不定好些日子不理他了,便摸著他的頭囑咐道,“那日記得早些回來,不要累著自己了。”
莫流宸聽了,一雙漂亮的鳳眼灼灼的看著宛清,聳了鼻子道,“娘子,你會照顧好我的吧?”
宛清嘴角微扯,丫的,你照顧我還差不多,武功高不說又是錦親王府的嫡子,誰敢欺負你啊,但還是滿臉溫和的朝王爺行禮道,“父王,兒媳一定會照顧好相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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