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正盛,紗簾輕薄,照得整個殿內明亮溫暖。
長垂的珠簾被宮人掀起,兩位慣常照看嬤嬤的太子之間,竟是章斐緩步走出來。
她雖是進宮見駕,穿得卻不張揚,發髻低低盤著,珠釵玉簪,衣裳素雅。
見了楊氏和令容,她也不覺得意外,只笑著見禮,又向甄皇后笑吟吟的道:“太子殿下可真是乖巧,哄了會兒就睡著了,哪像娘娘說得那樣難哄,娘娘放心,睡得正香呢。”
“這便好了,他總是鬧著不肯睡,我也頭疼。”
“往后就不怕了,娘娘若覺得難哄,只管召我進宮伺候就是。”
“可見你跟太子投緣,咱倆幾年沒見,他對你倒熟,抱著也不哭。”
章斐便陪著笑,自說些恭維的話。
章瑁之在朝堂的權勢雖不及韓鏡,文思才學的名望卻頗高,否則也難占著那片梅塢,叫旁人不敢強取。甄家自詡書香門第,公府尊貴,甄皇后雖比章斐年幼幾歲,因兩家交情而有往來,也不奇怪。
但甄皇后對章斐熟稔親近成這幅模樣,著實叫人意外。
——也不知是甄皇后有意招攬,還是章斐實在長袖善舞,能在甄皇后和長公主間應付得游刃有余,討遍歡心。
幾人坐著閑談一陣,甄皇后提起近日上林苑中春光正好,有意設個賞花之宴,請女眷們聚著同樂,就勢當面邀請楊氏跟令容。她以皇后之尊邀請,又是再平常不過的賞花宴,若要推拒,就實在刻意了。
令容雖覺疑惑,卻同楊氏一道應了。
說罷此事,章斐說因高陽長公主還在北苑,約了一道出宮,怕誤了時辰,先往那邊去。
令容跟楊氏再坐了一陣,辭別甄皇后,由內監帶著出宮。
將近麟德殿附近,也不知韓蟄是否有事要去北邊找永昌帝,一身暗紅的官服在陽光下格外顯眼。他孤身一人站著,魁偉挺拔,旁邊卻是高陽長公主和章斐被數位宮人簇擁,像是在說話,章斐盈盈行禮,韓蟄亦抱拳,應是給長公主的。
隔得老遠,令容瞧不見他臉上神情,但那場景仍舊讓她覺得不舒服。
沒人愿意夫君被人覬覦,尤其是被章斐這樣以青梅竹馬自居的人覬覦。
像是韓蟄在廚下做的那些佳肴,分給楊氏和韓瑤嘗是天經地義,但若讓章斐或高陽長公主品嘗,哪怕只是一小塊,仍舊讓人心里不痛快——錦衣司使狠厲外表下的溫柔,她半點都不愿被外人窺見。
令容竟不知她還會小氣至此。
這心思有點難以啟齒,她暗自撇了撇嘴,因韓蟄沒留意這邊已匆匆離去,先記在心上。
……
甄皇后的宴席定在三月底,三月廿六卻是令容的生辰,恰逢韓蟄休沐。
韓蟄娶她進門已是第三年,頭一年夫妻倆不熟悉,韓蟄元夕被刺傷后臥病在榻,誰都沒提這事情;去年他有要務出門,順道將令容送去金州后,送了個一副珠釵給她,令容至今還常戴著。
今年他難得在家,又碰上休沐,倒是記得牢。
楊氏經他提醒,也有意給令容慶賀,便做主擺桌小宴,白日里女眷給她過個生辰,晚間夫妻再單獨小酌幾杯。
韓家女眷不多,長房楊氏帶著令容和韓瑤,二房劉氏帶著梅氏母子,因是小輩生辰,不像是太夫人那般能驚動旁人的,自家人圍坐著吃飯取個樂,倒也自在。
用罷宴席,韓蟄又特地親自下廚,給令容做了道她念叨已久的水晶肴肉,分量不大,卻做得精致,拿小盤子盛出來,瘦肉香酥,肥肉不膩,又嫩又鮮,美味之極。
令容吃得心滿意足,跟著韓蟄散步消食,商量晚上該備些什么菜來嘗。
走到書房附近,令容午間小宴上喝得兩盅酒涌上頭,稍覺酒意。因銀光院還頗遠,韓蟄便帶她先去書房歇息,讓她在里頭睡會兒,他書房里還堆積著些事情,正好處置一些。
書房內外分得清楚,有兩重門扇隔開,沈姑服侍令容睡下后,便奉命退出。
暮春易困,酒意涌起來,令容睡得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中覺得口渴,叫了聲宋姑,沒人應,這才想起是在書房,不似銀光院中方便,遂起身倒茶。
誰知沈姑許久沒伺候書房起居的室,雖打點了床帳,卻沒在壺備水。
令容也沒穿鞋,赤著腳,隔著一層羅襪往外走,想去韓蟄跟前討水喝。才出了一道門,隱隱聽見外頭似乎有爭執的聲音,睡意稍散,不由頓住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就能解放&雙更啦,掬一把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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