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家小院里燈火昏暗,唯獨屋中亮著燈盞。為首的刺客身如秋葉,輕飄飄蕩入院中,戳開窗戶紙往里一瞧,確信是羊正卿無疑,當即猛力破窗,左臂挽好的勁弩對準他脖頸,激射而出。
燭火微晃,斜刺里一把匕首飛出,叮的撞歪鐵箭,射倒燈臺。
黑暗中,樊衡如潛伏的虎豹撲出,狠狠一拳揮在刺客的臉上,打出滿口鮮血斷齒。
院里悶哼傳來,伏在墻頭盯梢的兩名刺客未及報信,便被韓蟄的鐵丸擊中后頸,鐵丸擊中要穴,令人頭昏眼花。韓蟄飛身撲出,飛腳踢暈其中一人,趕在另一人逃身之前追襲而上,瞅準臉頰重重揮拳,又怕他將毒藥藏在了別處,順手打暈。
外圍兩人察覺動靜,不思逃命,反射鐵箭,欲將同伴滅口。
韓蟄擊飛鐵箭,連同飛撲而出的樊衡一道追過去,將兩人活捉。
這場伏擊大獲全勝,五名刺客盡數落網,還都好好的活著。
韓蟄隨即唿哨召來下屬,將刺客身上藏的毒藥盡數卸了,帶往錦衣司。
……
錦衣司的牢獄外,火把熊熊燃燒。
年節的熱鬧氛圍似乎被隔絕在外,墨色深濃的夜晚,這座牢獄愈發森冷高大,黑睽睽的暗影像是蹲伏的巨獸,許多鮮活的人命有進無出——其中不乏惡貫滿盈的江湖宵小,也不乏人面獸心的朝堂重臣。
五名活著的刺客,能吐出的東西實在不少。
韓蟄在獄中整整待了一宿,次日清晨,便帶兩名隨從親自前往筆墨軒中。
年節里生意冷清,筆墨軒關門數日,初四時重新開張,也只有半數伙計留下來照應,生意門可羅雀,都頗清閑。
韓蟄過去時,伙計正懶洋洋地卸鋪面門板,見有官差過來,也不認得品級,只陪笑道:“大人您來得可真早,快里邊請。”
“你們掌柜呢?”韓蟄身后緊隨的下屬問道。
這顯然是來者不善,伙計猶豫了片刻,正想推辭,見韓蟄面色冷厲,不敢撒謊,只好道:“各位大人稍等,我這就去請他。”說罷,匆匆回身入內,不多時,便請了郝掌柜出來。
郝掌柜滿面堆笑地迎出來,見是韓蟄站在當堂,忙恭敬行禮,“大人光臨鄙店,可是為高公子?快——給幾位貴客看茶。”
韓蟄面色冷淡,“有件事要請教,錦衣司走一趟吧。”
“喲,這……”郝掌柜臉色一變,笑容堆得更濃,“草民就是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不知大人有何見教,只管在這里問,草民若知道的,絕不敢隱瞞。”
韓蟄面色冷沉,懶得跟他廢話,命人拿下。
郝掌柜哪肯就范,兩只肩膀被捏得生疼,忙求饒道:“哎,這是怎會說的……”話音未落,后頭簾子掀開,傳來少年人清朗的聲音,“大清早的,韓大人好威風。”
“高公子。”韓蟄眼皮微抬。
高修遠快步走到跟前,“郝掌柜是生意人,不曾犯過半點刑律,韓大人就這樣空口白牙地抓人嗎?”他自入京城,便頗得郝掌柜照拂,見老人家恭敬陪笑還遭受欺壓,實在看不過眼,仰頭盯著韓蟄,胸膛微微起伏。
兩人上回見面還道謝寒暄,再碰面,卻又成了這情形。
高修遠的父親當年蒙冤,便是刑部和錦衣司聯手促成,加之錦衣司狠辣之名在外,行事又詭譎神秘,對錦衣司深為厭煩。彼時雖非韓蟄主事,高修遠因厭惡錦衣司,對韓蟄亦無好感,見他強橫闖入捉人,自然不滿。
韓蟄將他瞧了片刻,忽然動了動唇角。
“錦衣司拿人,向來如此。不過既然你問——”韓蟄自袖中摸出一枚核雕,在高修遠跟前晃了晃。旋即,將那核雕遞到郝掌柜跟前,“認得嗎?”
那核雕瞧著并無殊異,卻有一處破了皮,里頭空蕩蕩的。
郝掌柜面色微變,頓時停止了掙扎。
這前后轉變盡數落入高修遠眼中,他愣了愣,見韓蟄將那核雕拋向自己,順手接了。
“此地不宜久留。”韓蟄念他出手相助令容的好意,淡聲道:“高公子另尋下處吧。這筆墨軒的事,好好想想。”
說罷,叫人押了郝掌柜,出門后塞進錦衣司那通身漆黑的馬車。
高修遠愣怔片刻,將那核雕托在掌心,丟下瞠目結舌面面相覷的伙計,從后門出去,在后巷慢慢踱步。
剛才郝掌柜臉色驟變時,他便明白,韓蟄并非無故捉人。
能勞動錦衣司使親自捉人,可見這位面相和善、風雅有趣的郝掌柜并不是他所以為的那樣簡單。上京后許多事情浮上腦海,郝掌柜的許多奇怪舉動也愈發清晰,他在清冷晨風里站了片刻,漸漸有了頭緒,俊秀的臉上蒙了寒冰,捏緊核雕,強壓怒氣,徑直往田保的住處跑去。
作者有話要說:節氣大人:還了欠的人情,不準再覬覦我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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