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韓蟄回到銀光院,亥時已然過半。
令容已換了寢衣,在榻上闔目養神,聽見動靜,便趿著鞋迎出來。
屋內明燭高照,令容特意將阮氏的禮物堆在案上顯眼處,韓蟄進門就瞧見了。
“這是舅母備的禮。”令容過去幫他寬衣,見他袖口幾處暗色像是血跡,眉心一跳,竭力不去多想,只道:“夫君瞧瞧嗎?”
韓蟄遂挑了幾樣瞧了瞧,“這么重的禮?”
“我也覺得意外。”令容笑了笑,“不過既然帶來了,不好再退回去。且舅舅素來視我如同親女兒,舅母送厚禮也是好意。只是舅舅畢竟在潭州為官,我不清楚朝堂上的規矩,怕貿然送了唐突。夫君覺得怎么辦才好呢?”
韓蟄長在相府,外頭官員想借女眷送禮的手段見識過多次,一聽便明白她的顧忌。
換在從前,他定會毫不猶豫地退回去。
禮尚往來,固然講究情分,卻也有個度。他和令容初次拜會宋建春這長輩,備兩三千銀子的禮已算有心,阮氏的禮過于厚重,顯然是另有所圖。韓家屹立朝堂,不缺這些東西,韓鏡從不肯在這種事上授人以柄。若令容單獨送去,事后韓鏡得知,必會有微詞。
他早有兇名在外,不近人情的事做了多回,要退也只是一句話的事。
但倘若退回,傷的就是令容跟宋建春的情分了。
沉吟片刻后,韓蟄隨手擱下,“明早我跟你去。”
令容稍覺意外,將韓蟄瞧了兩眼,眉眼彎彎,“多謝夫君。舅舅甚少過問內宅的事,這回給夫君添麻煩了。”
“無妨,不過——”韓蟄垂頭覷她,“我近日忙碌,只明早得空。兩件事只能辦一件。”
令容愣了下,“沒事,高公子就在京城,晚兩天無妨。”
韓蟄頷首,自入浴房。
連日疾馳,后晌他去錦衣司衙署后連著處理了幾件要事,因有個關乎田保的人犯落網,又是死士不肯開口,還特地去了趟刑房。森冷陰沉的牢獄里,每一件刑具都沾滿了血,他早已習慣,沒半點遲疑,軟硬兼施,兩炷香的功夫就撬開了嘴,親自閉門審問。
這會兒沒了外裳,才見有血濺在白色中衣上,像是仍散著血腥味。
即便慣于浴血前行,他仍不喜血腥味道,更不喜讓身旁的嬌軟女人聞見這味道。
韓蟄皺了皺眉,格外用力地將手臂擦洗了幾遍。
出來時,令容已在榻上看書了。
兩副被褥鋪得整齊,中間隔著一尺的距離。
坐到榻上,令容的寢衣才被宋姑熏了香,淡淡撲入鼻中。錦帳里明燭高照,沐浴后肌膚抹了香露,半干的青絲披在肩上,搭在起伏的胸前,襯得臉蛋格外嬌小。她抬眉看了一眼,又迅速低頭瞧書,明眸低斂,眼尾勾出嫵媚弧度。
韓蟄瞧了片刻,挪開眼,將兩條長腿交疊,頗散漫地靠枕坐著。
興許是方才沐浴的水太熱,他覺得身上發熱,隨手將寢衣敞開些。
令容瞥了一眼就丟下書卷,“時候不早,我先睡了。夫君也早點歇息。”說罷,鉆進被窩裹成蠶蛹,面朝里側睡下,連滿頭青絲都收了進去。
韓蟄有些疑惑。
這顯而易見的躲避姿態,是還在為那晚強逼親吻的事生氣?
以他多年養氣的自制力,又不會去禍害未滿十四的她,那樣如鼠避貓的做什么。
他將令容后腦盯了片刻,熄燈睡下。
……
次日韓蟄果然陪令容往各處走了一遭,尋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將阮氏備的禮送了。
令容甚為感激,記著韓蟄的話,暫時沒去高修遠那里,只等韓蟄得空。
誰知兩日復兩日,兩日何其多,整整拖了半個多月,直至十一月初迎來入冬的頭場大雪,公務繁忙的錦衣司使大人才肯屈尊賞臉,于百忙中撥冗半日,陪她去道謝。
作者有話要說:拼命碼字的老珠:知足吧令容,節氣大人沒騙你說他已順路感謝過就不錯了~
節氣:呵,不屑騙小姑娘。
窺破天機的老珠:切~是擔心被令容戳穿吧!
節氣:天真。
明天早上見哦,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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