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少這般說話,從前或是撒嬌,或是軟語,哪怕生氣也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去年端午時她態度驟轉,宋重光只當她是因韓家的婚事不豫,才使性子賭氣,而今她仍是這般冷淡疏離的態度,就不是使性子能解釋的了。
宋重光也自知唐突,眸色微黯,手懸在空中,“對不住,一時情急,忘了避嫌。三月里父親上京,聽說他遇到刺殺,重傷在家。嬌嬌,那是刀尖上舔血的人,心狠手辣,不擇手段。那種人只知權謀利益,不可能真心待你,你留在他身邊,只會受苦。”他頓了下,聲音壓低些許,“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的心意都沒改變。”
令容不為所動,只行禮道:“表哥這話唐突了,請回吧。我先走了。”
不敢再多待片刻,拉著紅菱便往回走。
走出許久,回頭一瞧,宋重光仍站在那里,槐影搖碎,荷葉扶風,像是很傷心的模樣。
前塵舊事翻滾,令容心里終究覺得復雜難。
十六歲的宋重光說出這句話,或許真心實意的。但往后呢?傷心傷情的事,一次足以刻骨銘心,提醒她永不再犯。年少時曾相信過的陸離泡影早已破碎,爹娘那樣的相知相守,或許她永遠無緣觸及。
哪怕她跟韓蟄過不下去,和離出府,嫁給毫不相干的人,她也不想再跟宋重光有瓜葛。
畢竟很久很久之前,她也曾喜歡過他,全心全意。
令容收回目光,招呼紅菱,“走吧,去找鱸魚。”
易碎的甜,遠不如美食讓人心安。
……
主仆倆回到蕉園,還沒進門,宋氏身邊的溫姑就先迎了出來。
“姑娘可算回來了!姑爺來了,就在賞花廳里等著,夫人請你過去呢。”
韓蟄?他來做什么?
令容心里一緊,隨便理了理衣衫,便跟著溫姑往賞花廳走。到得那邊,就見韓蟄負手站在廳中,神情雖清冷如舊,卻也不算太差,甚至還有那么點客氣收斂的味道。
外頭宴席有祖父和長房招待,傅錦元和宋氏暫時偷空,正一道在那里說話。
令容進廳,先問候爹娘,再看向韓蟄,“夫君怎么過來了?”
“來給舅兄道喜,聽說你正好在這里。”韓蟄垂眸,看出她藏著的詫異。
令容便點點頭兒,“我出來前已經稟明母親了,可以在家多住幾日。”
她望著韓蟄,杏眼里漸漸添了笑,如明媚春光照在清澈湖水上,顧盼生波。
見識過韓家長輩的態度后,令容便知道,那府里除了楊氏,沒人對這門婚事滿意。哪怕是夫君韓蟄,雖沒給她使過臉色,待她的態度也不算親近,只是扛著夫妻的名分敷衍而已。是以這次回府給哥哥道賀,她原本就沒指望旁人會來。
卻沒想到,韓蟄竟然會親自來給哥哥道賀。
這多少讓令容高興,于是關懷了一下,“夫君這趟出門,一切都順遂嗎?”
“嗯。”
“我打算過了端午再回去。”令容仗著在娘家,試探著問:“夫君呢?”
“跟你一道回吧,不急著趕回去。”韓蟄淡聲,喝了半口茶。
他在京城的時候冷厲兇煞,墨青衣裳配著那張冷沉的臉,行走在巍峨相府,時刻提醒旁人錦衣司使的武人身份。到了這兒,那股冷淡仿佛散了些,站在傅家雅致花廳里,襯著背后綠樹繁花,難得意態悠閑。
令容微覺意外,看向宋氏。
宋氏便笑了笑,“這樣更好,溫姑,去把上回用的客院收拾出來。”
傅錦元也就勢道:“今兒初三,存靜遠道而來,先洗洗路上風塵。明日宴席上已沒什么大事,咱們一家人正好去慈恩寺還愿。那里的海棠最好,這兩日正好去賞,存靜意下如何?”
“既然到了金州,岳父安排就好。”韓蟄頷首。
令容在旁有些發懵——存靜?那是韓蟄的字嗎?
傅錦元卻已提起別的事來,多半是他說話,韓蟄應答,偶爾還露個很淺的笑。坐了一陣,傅錦元便帶著韓蟄去赴宴。翁婿二人同行,岳丈是不思進取只知游玩賞樂的紈绔,女婿是老謀深算冷厲兇狠的權臣,明明不像一路人,走在一處卻又挺順眼。
令容站在花廳外,瞧著漸遠的背影。
她知道父親的脾氣,雖溫和好性,卻也不是話癆。今日這般尋著話頭融洽氣氛,無非是想跟韓蟄處得親近些,好叫她在韓家少受點委屈。
如果她的夫君不是韓蟄這般冷硬淡漠的性情,按父親的平易近人,翁婿怕是能成忘年交吧。
笑容微收,令容嘆了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節氣哥要跟令容一家去游玩啦~他跟自家人都還沒游玩過呢=。=~
晚上7點還有一更哈
蟹蟹dola的地雷~~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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