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臺處,胡老師將雙臂撐在講臺桌上,雙目死死盯著顧絨和沈秋戟。
如果剛才只是聲音不對勁,那現在胡老師則是整個人都和他過往的形象完全不同了——胡老師臉上和藹的神色全然消失,取而代之地是詭異的獰笑。
他眉頭緊緊在一塊,擠得他底下的眼睛就像是一對倒三角形,眼白很多,黑色的眼瞳卻只剩下半截,另外一半藏在眼皮底下。
他們倆還沒說話,教室里就發出了小片的唏噓聲,似乎也有同學奇怪胡老師什么時候進教室的,更叫他們覺得疑惑的,是講臺上的人……真是胡老師嗎?
“安靜!安靜!吵什么吵!”
胡老師并不喜歡同學們的吵鬧,他厲聲叫喝著試圖讓同學們安靜下來,并用不知何時放在講臺上的消防斧重重砸著講臺,發出“哐哐”的巨響。
大概是從沒任課老師用消防斧恐嚇學生,試圖讓他們專心上課聽講,全班同學都像是被嚇到失語,噤聲瞪大眼睛,驚恐地望著胡老師。
胡老師并不在乎這些學生用什么目光看著自己,相反學生害怕的眼神似乎還很令他覺得舒適,他放下了消防斧嗬嗬笑著,目光轉向顧絨和沈秋戟,從被講臺擋住的桌下掏出一根“教棍”,指著黑板問:“你們倆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教室的確安靜了片刻,可就“教棍”出現的剎那,教室就如同炸開鍋般重新鬧了起來。
“我草!”俞金海膽子小更是直接被嚇得跳了起來。
梁少把書一扔直接去抓李銘學的肩膀:“我的媽呀!”
邰一誠也站起身直往后面躲,指著胡老師手上的東西問:“那他媽是手嗎?”
尹琛和許嘉縮靠在墻角顫聲說:“那是嚇人整蠱玩具嗎?”
沒錯,的確是有斷肢這類的整蠱玩具,在萬圣節很少年輕人的歡迎,但胡老師手上的那根“教棍”,卻怎么都不像是整蠱玩具。
那是一條新鮮砍下,屬于人的手臂。
他們甚至能從正往外不斷滲著殷紅的血液齊整的斷口處看到森白的骨頭,斷臂的指尖涂著漂亮的漸變桃粉色指尖油,伸出的食指甲面上還有一朵金色月亮的貼片。
這條屬于女孩子的斷臂,此刻被胡老師當成了教棍,指著黑板上用紅色的血液寫成的,仿佛一直存在已經寫了很久,久到血液如同淚水一樣墜出下滑的痕跡,只是被同學們忽略了的問題:
教室里將會有幾個人死去?
這是一個沒有問題的答案,大家看著放在講臺上,胡老師一伸手就能拿到的消防斧,忽然間就覺得不管他們回答要死去幾個人,答案都是錯的。
因為胡老師完全可以殺掉更多的人。
然而這個人……他真的是胡老師嗎?
“嘭——!”
來自窗戶處的一聲巨響給了同學們答案。
他們齊齊轉頭,看到另外一個胡老師站在教室外,正拼命地拍打著教室窗戶的玻璃,雙目駭然瞪大,嘴唇不斷張合著,像是在說話,但沒人聽得到他在說什么。
不過猜也能猜出了,他大概是要同學們快逃,教室里給他們“上課”的,不是真正的胡老師。
“啊啊啊啊啊——!”
這個認知讓眾人感到驚悚詭異,有幾個膽子小的女同學已經忍不住竭聲尖叫了起來,這就像是泄洪的閥門,一旦開啟就難以再關上,騷動一詞都已經無法形容教室里的景象,因為前門靠近講臺大家不敢過去,所以有幾個體育專業的學生仗著身高和身體素質,已經踩著桌子躍到緊閉的后門處,握住門把想要逃離這間教室。
“給我安靜!安靜!”
胡老師見狀又開始用消防斧砸講臺,這一次他甚至都不是砸,而是直接砍——鐵質的講臺連同內嵌在里面的電腦被他砍裂,掉落在地上時卻發出了與之不符屬于碎瓷的聲響。
但這微不足道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了胡老師更高聲的咒罵里:“后面那幾個死家伙你們干什么!你們也想回答問題嗎?!”
或許是發現后門根本打不開,又或者是被胡老師點了名,那幾個“死家伙”體育班的學生停下了動作,目光看向顧絨和沈秋戟。
胡老師點名要回答問題的學生,就是他們兩個。
其他同學的視線也隨著胡老師的話,全部凝在顧絨和沈秋戟身上,可是顧絨和沈秋戟都沒說話。
“回答不上來嗎?”胡老師皺起眉,在講臺上厲聲罵道,“賤.人!都是賤.人!”
喊了兩聲后他又安靜下來,重新拿起“教棍”,用“教棍”的食指點點顧絨和沈秋戟:“那你們倆放學要留下來,接受老師的批評哦,嗬嗬,我要叫另外的學生來回答問題了……”
胡老師瞇起眼睛,目光在班里逡巡著,像是在挑選適宜宰殺的羔羊,他說話語氣中的興奮的情緒,大概就來是源于此。
顧絨覺得不能再任由事情這樣發展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他的ptsd名單除了大爺和護士,可能還會多個同學,俞金海不久之前才在他面前斷了頭,所以他到現在都無法直視俞金海的面容。
現在仔細想想,顧絨也覺得自己剛剛叫同學們離開教室的理由很蹩腳尷尬,說什么有鬼啊?他直接說地震了,或者著火了,同學們跑得不是飛快嗎?
自己只能再死一次了。
顧絨抬眸盯著講臺上執斧的“胡老師”,覺得上一波在教室里制造大屠殺的人應該就是他。
下一次重生,他一定要讓同學們都離開這間教室。
顧絨啟唇正要回答胡老師的問題,可是身邊一道恐懼中帶著催促和不耐的聲音卻使顧絨冷在了原地:“你們快說話啊!胡老師讓你們回答問題呢!”
那是一個顧絨不認識的男生說的話,好像是體育二班的人。
男生話音落下后,教室里又響起了幾道小聲催促的話語:“就是啊,胡老師在問你們話呢。”
“……你們……回答下問題吧。”
“說不定答了就沒事呢?”
顧絨對此并不感到失望,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