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何氏帶著春桃春蘭春柳三個幫著李王氏把菜種子,她又去挑了兩擔子水,把新栽下的雍菜澆了個遍兒。
看李王氏的臉色好了些,就跟她說了想孵小雞的事兒。
李王氏的臉色登時又沉了下來,比上次李海歆說分菜地時沉得更厲害。李薇窩在大姐春桃懷里,直納悶,養個小雞又不費家里一粒糧食,照看也是自家姐妹幾個照看,她娘也一再說,不會誤了給家里干活兒,為什么還是這副模樣?個個都跟二叔和春峰春林那三個,沒活兒干了,四處跑著喝酒吹牛玩鬧,那樣她才高興?
李王氏黑臉,何氏自然是知道為什么的。想了想又說,“娘,這些種蛋有從梨花姥娘拿來的蛋中挑出來的,也有從娘給的那里面挑出來的。要是養得好,到了秋上有能下蛋的,就挑幾只抱到娘那雞窩里,也能給家里添補個進項不是?”
李王氏的心思無非是何氏拿了梨花的口糧去抱小雞,梨花要吃蛋還得她出。而這小雞養成了,又沒她的份兒,她心里頭不痛快。又覺得這個家里無論干什么都是她的,何氏明給自家孩子補身子,更讓她心里頭不痛快。
何氏一語中的,她想了想,臉色松動了下,“嗯,眼下給老三說親是大事兒。你這個當大嫂的,也得盡心。”說著起身去了堂屋。
當天晚上大武家的來送種蛋,一共是一百個整。因這事總不能瞞著婆婆,便在晚飯時把這事兒說了。老李頭倒是沒說啥,還是那句話,不誤了干正經活兒就好。
李王氏的心里頭卻又是一堵。天色雖暗卻也能把她臉兒上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的。
許氏嘴角翹了一下,又撇嘴兒,把臉兒仰得高高的,眼不停朝李王氏翻著,“大嫂要買種蛋,咋不買咱娘的呢。”平常的雞蛋一文錢兩枚,種蛋是兩文錢三枚。
老二家的平時說啥,她都盡可能不與她一般見識,可這話明擺是挑撥,何氏雖強忍著氣兒,音調卻忍不住的提高,“春峰娘,咱家雞一直圈著養,幾年沒養過公雞,咋可能有種蛋?”
許氏撫了下耳邊的碎發,看了眼婆婆,又看了眼何氏,語氣輕飄飄的,“梨花百天兒,咱娘收來的蛋里就沒有一個種蛋?”
李海歆把筷子往桌上猛的一拍,黑著臉兒,沉聲斥道:“春峰娘,還嫌家里不夠鬧騰是不是?”
老二也放了筷子,瞪許氏,“你個娘們,整天咧咧咧的不停嘴兒,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李海歆看了何氏,示意她別說話。對李王氏說,“娘,春桃娘答應人家可是一百只雞娃兒,梨花百天時收的蛋,放了好些時候了,到時抱不出來,糟踐東西不說,也失信與人不是?”
這事兒就這么著因李海歆出面算是在李王氏那里揭過去了。
何氏跟大武媳婦兒略提了提。兩人在西屋最北間的低矮草屋中用麥秸桿整理抱小雞的窩子。大武媳婦兒描了眼窗外,壓低聲安慰,“你就再忍兩年吧,你們家老三馬上得說親,年齡等不了了。海棠也快了,這兩個的事兒一辦,你們就分出去單過。海英的事兒啊,到時候你們出些錢就是了。你那個婆婆可不就光看著錢?”
何氏點頭,說她緊盼著這一天呢。
春天里抱窩的母雞多,大武家的幫著找了五六只正抱窩的老母雞,李家雞窩里也有一只母雞正抱著窩,何氏就讓丈夫去討了來。小雞娃兒抱上后,何氏打發春柳去佟家說一聲,回來的時候,春柳帶了一包團子用兩三塊兒嶄新的絹布手帕子包著。
正巧春峰春林不在家,李王氏在廚房忙活著,春桃去河邊洗衣裳,春蘭放下繡撐子朝她眨了眨眼兒,春柳片刻不停的地進了西屋,春蘭后腳跟了進去。
看那絹布手帕子,知道是給自家小妹的,瞧了瞧那包團子,叫春柳趕緊藏起來。
春桃洗衣裳回來,瞧見院中只有兩個小的,揚聲喊著,“春蘭,怎么不看著小妹?”一面放了衣棠盆子往西屋走。
進屋時,兩人剛把那包團子藏好,雙雙背著小手兒。
春桃回身看了院子,反手關了門,笑:“你們兩個藏什么呢?”
春桃嘻嘻笑著,小聲說,“佟嬸嬸給的團子。”又把那絹手帕遞給大姐。
春桃也笑了,說:“那你們藏得嚴實點。別叫人發現了。”拉開門,朝李薇走過去,麻利的解開她脖下已經濕透的絹布帕子,嘴里說著,“我們梨花真享福,這可是有錢的少爺少奶奶們才能用的。”把手中干爽的娟帕子系在她脖子下。
又戳戳她脖子下面,逗她,“我們梨花長胖了呀。”
李薇抓著她被河水浸得涼絲絲的手指往嘴里塞。對這個大姐她是打心眼里心疼呢,又做不了別的,只好用這樣的方法以示親近,討她開心。
因李海歆那日在飯桌上黑了臉兒,許氏這兩天沉著臉也不理人,但也沒再說什么怪話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