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謙被抓了!”姚蘭一邊走一邊給朋友解釋。
“什么?王謙被抓了,你怎么知道?在哪里抓的?”
“在某某(地名),他自首的。”
“他干嘛呀?怎么這么傻啊!他那罪是要殺頭的。”
“這都怪我,是我的過錯。”
“怎么了?是你?你遇到他了?你把他告發了?”
“不是,但我激了他,他受不了我對他那樣,就去自首了。都是我的錯!”姚蘭經過這么些天后,眼淚也都流干了,她對張曉凡敘述的時候再沒過去悲悲戚戚的樣子,而是狂熱且鎮定,她說話利落,思維清晰,連走路都堅定有力。
“你找我就是為他的事情吧!”張曉凡問。
“是,我想請你給他找北京最好的律師,要那種有門路的,有關系的。還有,我也要你做他的律師,我要把這場官司打到底!”
姚蘭住在張曉凡家里,當夜張曉凡就開始著手聯系。她給自己律師事務所主任打了電話,簡單介紹了案情,問主任在京城誰刑事案件最拿手,讓主任做個推薦。張曉凡的主任在京城混了有些年頭,對京城律師界了如指掌,他第一口就推薦廣濟律師事務所的張懷遠,張曉凡對這個人的名頭很是熟悉,只是沒有見過。她要求主任替她引見一下。過了半個小時,主任給她打電話說已經和張懷遠約好明天早晨九點在廣濟律師事務所見面。
當夜,姚蘭與張曉凡睡在一張床上,她們兩人抱在一起,就像在大學時睡在一起的時候一樣。姚蘭不久就像當初披頭離開她后鉆在張曉凡的懷里那樣哭了,她感覺生活像一個輪回一樣又回到。
“想不到你這么愛他。”張曉凡用手撫摸著姚蘭的頭發說。“都五年了,你還像過去一樣愛他,這是什么的力量,我真不明白,不明白啊!說實在的,我有時挺羨慕你,想如果我有能有你這樣一場戀愛就足夠了,像你那樣愛得激情澎湃,無怨無悔。姚蘭,你究竟是什么樣的女人?我現在越來越看不透你了,你總是讓我無法捉摸,如果我是男的,我非要你不可。”
“過去我常也在想,”張曉凡繼續說,“王謙到底有什么值得你愛,值得你投入這么多。現在看來我們這些外人都是看不清,我們無法了解像你這種沉迷在愛河中的人到底是什么心情。我想那可能真是像毒品一樣抓住人心的,愛情毫無疑問就是毒品,是毒品啊!”
姚蘭爬在張曉凡懷中靜靜地聽著朋友的絮叨,她的思想在朋友的呢喃中已經飛向遠方,飛到愛人的身邊,她回味著與愛人度過的僅僅一個夜晚,那躺在愛人懷抱中的甜蜜溫馨,愛人的親吻和對她的撫摸,每當她想起愛人跪在她面前向她求婚,要求她嫁給他的那一刻感動都讓此時的姚蘭在萬分痛苦中充滿著幸福。一個法律追討不到的地方,沒有暴力、血腥和欺詐的生活,一個美麗新世界,姚蘭嘴里念叨著愛人在離開他的最后時刻說出的話。那些話此時才讓姚蘭體會到那是多么珍貴。
“張曉凡,等他出來了,我會跟他到到一個美麗新世界中去,我要給他生一大堆孩子。”姚蘭憑腦海里的幻想臉上帶著甜蜜的微笑說著,“我一定要給他生一大堆孩子,五個、六個,他想要多少就要多少。我要像對孩子一樣嬌慣他,寵他,我此生此世絕不會再讓他離開,一分鐘,一秒鐘都不行。”
張曉凡懷抱著智商已經只有六歲兒童一樣的女人,感覺姚蘭就像自己的女兒一樣,她在姚蘭的嘮叨中流起了眼淚,不是為姚蘭天真的敘述,而是為這一對苦命的愛人,為那在她看來幾乎不能實現的天真幻想,那個像肥皂泡一樣的美夢。她知道姚蘭此時生活在肥皂泡中,已經不是正常人的思維了。
第二天張曉凡醒來后,發現姚蘭已經穿戴整齊坐在椅子上等她。姚蘭臉上毫無痛苦,只有樂觀、渴望和必勝的信心。
“你什么時候起來的?”張曉凡問。
“我起來一個小時了。”姚蘭嘴角含堅毅著微笑著說。
“幾點了?”
“七點半!你該起床了。”
“你這么早起床,真是神經病。”
“我現在很正常,我從來沒這么正常過,我感覺自己渾身都是勁。”
“唉!怎么說你!真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張曉凡嘟囔著爬起來,半個小時后,她們出了門。
她們到廣濟律師事務所的時候不到八點半,事務所的門都沒開。張曉凡、姚蘭兩人只好在門口等著,張曉凡使勁掐了朋友胳膊一把,對姚蘭這么急把她拽出門來表達不滿。
姚蘭抱著朋友的臉蛋使勁親吻了幾口,對朋友說:“你會得到補償的,你將來會是我婚禮上的伴娘,我的孩子會認你做教母的。”
“好!如果你這個臭丫頭食了,我就把你的頭敲破。”張曉凡惱怒地說。
事務所的門直到八點三十五才開,接待員把她們請到會客廳等待,給她們兩人各倒了一杯水后就關門離開了。在會客廳張曉凡心神不寧地東張西望,而姚蘭卻屏聲靜氣,像個塑像一樣坐著,目光盯著桌面,透出無比的堅定和執著。
九點中,張懷遠律師準時到了。他走進會客廳,沒有過多的辭,立刻開門見山討論案情。對整個案件的敘述姚蘭花了不到二十分鐘。之后,張律師就費用的問題提出自己的要求。
“錢沒有問題,我能按照你的要求給你。”姚蘭口氣堅定,毫不含糊地說。
“好!如果你今天能付押金的話我們明天就展開這個案子。明天我們去內蒙。”
“行!”姚蘭說,張律師果斷干練的做事方式一下子就讓姚蘭產生好感,她對這個京城刑案首席律師充滿希望。
姚蘭此次來京帶了全部的積蓄,一共是三萬快錢,她用二萬付押金,在這之前她打電話給她認識的一個商人朋友,她提出借十萬塊錢,朋友承諾說錢將在三天后匯到她的帳上。
第二天,姚蘭一行三人就乘飛機去了內蒙。
披頭在內蒙的第一次提審持續了一個小時,僅僅是在南方那次提審的翻版而已。披頭依然只承認自己殺人的事實,并不承認阻止救人的情節。他明確地告訴預審員,自己為救人而與礦上保安發生沖突是他殺人的唯一動機,其他他一概不承認。到了最后,預審員也對他強硬的態度失去耐心。
“王謙,你可以不交代你的殺人動機,但你要知道,法律不是憑動機判刑的,是靠犯罪事實,你即便不承認也不能改變最后的審判結果。知道你會是什么下場嗎?”預審員問。
“知道!這個我和你一樣清楚。”披頭昂著頭說。
“那就行了,帶出去吧!這個案子我看沒有什么可審的了。”預審員惱怒地說。
之后的幾天,披頭再沒受到提審。他現在和一群賊頭賊腦的刑事嫌疑犯關在一起,三十平米的房間里共關押了十三個人。披頭進去的時候,那些人還想整他,但僅僅幾分鐘后就把披頭當爺了,因為他們知道眼前的大爺是本地江湖流傳的銅窯煤礦一人砍翻踢倒五人的大俠,是殺人重犯。于是,這些以搶劫、偷盜關進來的毛賊自然小心服侍他們的新老大。
“老大,你是這個!”一個瘦猴小子對披頭說。“江湖上流傳你的事廣了,都說你隱姓埋名去了南方,不知道是不是這么回事?”
披頭冷眼看看他,點點頭。
“老大是不是在南方發財了?”
“你聽誰說我發財了?”
“這里的看守說的。說你是南方黑幫的大爺,辦了大公司,手下幾百人,可威風了。”
“話可傳得真快啊!”披頭喃喃了一句,然后冷眼看著圍在他周圍的這群黑頭土臉的人自嘲地說:“看來我在江湖的名頭還不小。”
“那是!大哥是八爺級的人物,南帝北丐,你就是南方的王。可惜小弟當年沒路費,否則去投靠大哥那我現在就牛了。”
“江湖上還流傳什么?有沒有說我殺人如麻?”披頭問。
“這個我就不好瞎編了。大哥,說實在的,就我知道的,說你手里至少搞定過這個數。”瘦猴小子伸出十個手指。
“看來我死了也夠本了啊!你們這里誰還殺過人。”披頭問。
“沒有了,我們這里就大哥最狂,我們做小弟的對你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叫什么?”披頭問。
“小弟叫胡文中,外號三虎子。在這邊地界也有一點名頭。”
“哦!三虎子,你多大了?”
“十九。”
“十九——,闖社會幾年了?”
“扳指頭算也有五年了。”
“都干了什么?”
“說了大哥笑話。我也就是扒鐵路貨車,偷牛偷羊賣了混飯吃而已。”
“一個人?”
“那能啊!我們一把子人共七個。只不過現在能在外面跑的也就剩兩個了。”
“其他呢?”
“其他都給判了。”
“你這次犯的事有多大?”
“不大不小,反正判我一年半載也夠了。”
“十九歲,”披頭低頭想了想,然后搖搖頭,說:“十九歲真是黃金年齡。三虎子,想過沒有,你有幾個十九歲。”
“大哥,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想聽大哥給你講講道理嗎?”披頭說。
“想聽,大哥的話就是圣旨,句句都是最高指示。”
“好!大哥就給你講講自己的經歷,也好讓你知道人活著是多么不容易。”
這一夜披頭在牢房里開始講述他的故事,在他身邊圍了十二個惡人。隨著披頭的敘述,整個牢房里越來越寂靜,只有披頭一個人的聲音。十三個人徹夜未緬,當早晨光線從天頂透射進來的時候,那十二個惡人多半眼眶開始濕潤。
最后披頭說:“說實在的,我們每個人都是娘生爹養的,每個人都想活個滋味來。可世上那有免費的午餐,不付出那來的回報。我小時候總以為好勇斗狠就是真男人,其實現在看來真男人是要有這個。”披頭指著腦袋說,“要有頭腦,有知識,有永不敗的斗志,有不認輸的勁頭,一個男人最需要的就是一個詞——志氣,男人沒有志氣還算什么男人,見了權貴就低頭,見了鈔票就下跪,見了美女就走不動路算什么男人。說實在的,黑道上混的有些人是該殺的,那些販毒、拐賣女人兒童、逼人賣淫、殺人越貨的都是該殺的,都不算什么男人,各位日后出去了,有幾件事最好不要去做,一是不要去吸毒、二不要嫖娼,三不要去賭博,其他的我不好說什么了。如果你們前世修行好的話,我勸你們最好離開黑道。像你,三虎子,才十九歲,你該去上學,會什么都不如會一門養家糊口的本事。在我們這道上跑的人如果不早點離開,或遲或晚是要倒大霉的,我就是例子。只不過這也是我的命,我命中注定活不過三十歲,活不過三十歲啊!”
披頭的話讓整個屋子里的人哭聲一片,連門外的遠處的看守都聽的清清楚楚。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