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接下來的十幾天里,他們幾乎每天都在重復著同樣的事情,騎車、休息、吃飯、尋找、張貼告示。在最開始的階段,他們對這些煩瑣之事還熱情高漲,但過了熱情勁之后,大家都開始麻木了下來。他們每到一個鎮子就會想辦法找最可口的食物,或者找旅行中將來能帶回學校去炫耀的小物件。洗澡是他們最頭痛的事,兩個男生倒是不在乎自己滿身臭汗,而兩個女生則就不那么對旅行生活滿意了。但盡管如此,每當他們到達一個大的市鎮的時候,第一件是就是找能洗澡的地方。當然有些沿途小的旅社也能提供一個水桶,一壺開水,讓自己在水房里解決問題。他們在一處叫海黑子的地方停留了兩天。這里東邊是一個湖泊,南邊是高山。北邊是延伸至天邊的草原,風景很是優美。
“在這里修整一下隊伍吧!”彭偉對大家說。
大家覺得這個提議不錯,于是停車卸甲,找了家干凈的旅店歇息了。
海黑子是一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鎮,因為公路從這里通過,所以這里住戶人家都開小旅社,接待的基本都是過路的貨車司機。這些跑長途的貨車司機經常是跑累了就就近找個小旅館住下,然后第二天睡醒了繼續上路。這些人基本都是跑呼和浩特、包頭到北京、太原、寧夏、甘肅這條線的,很多都是拉煤,也有一些是拉牛羊牲畜的。姚蘭四個人在路上經常能遇到這樣的車從身邊呼嘯而過,有時候還遇到好色的司機對和男生拉開了距離的兩個騎車的女孩子嬉笑幾句,每到這時候,兩個男生的出現就特別有用,一般那些對兩個孤身女孩子不懷好意的卡車司機這時也立刻會放棄想法了。
這天傍晚,他們住進旅社不久,一個三十幾歲的面色白凈、精瘦的男子也住了進來。他住在西廂房。吃晚飯的時候,大家在房東的客廳了聊了起來。
“海黑子是個奇怪的地方!”男子說道。
“怎么個奇怪法?”彭偉問。
“不知你們看到沒有,海黑子是一個環境不錯的地方,有山有湖,牧草也好。但不知你們發現沒有,海黑子這里住戶很少。”
“這倒沒留意,只不過你這么一說我們倒覺得是這樣——,是啊——,是這樣。”四個輕人點點頭道。
“海黑子是比較邪的地方。所有跑車過這里的人都有一種感覺,汽車在過海黑子傍邊的查干烏山的時候總是感覺腦子不太清醒,大白天一點云彩沒有,但卻眼前總是灰蒙蒙,好像是陰天一樣。海黑子這地方司機一般都不太愛停留,如果能過去都盡量避開,除非像我這樣實在累的不行了,否則一般人都會到下一個鎮子歇息。”
“哦!這樣,那是什么原因造成這里有那種怪現象呢?”
“有人說查干烏山里有稀有金屬,或者是什么放射性物質。但有地質考察隊勘探過沒發現什么。也有人說查干烏的山是神鬼出沒的地方。”
“為什么說查干烏山是神鬼出沒的地方?”彭偉繼續問。
“這是有個傳說的,”司機喝了口茶說,“根據蒙古人傳說該山曾是蒙古的一個部落首領旬該的隊伍全軍覆沒的地方。那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了,傳說當年成吉思汗在召集蒙古各部落首領在斡難河邊舉行盛大的集會,推舉鐵木真做全蒙古的大汗,也就是那鐵木真獲得成吉思汗這個封號那次。在那次大會上所有的部落的頭頂帶隊伍都到了,只有旬該和他的隊伍沒來。原來旬該帶領自己的隊伍在參加這次大會路過查干烏山時,他發現這里水草豐茂,背靠高山,于是決定暫時在這里駐馬休息。旬該當時決定隊伍在這里修整三天,然后上路。開始兩天任何事情都沒有發生,到第三天傍晚,太陽落山后,天邊出現血色霞光,整個草原都被照成一片血色,這種怪現象連當地人都沒見過。旬該的一位謀士會看天象,這天晚上,他在看天象時發現北邊有雙叉尾流星掃過天邊,十分耀眼。雙叉尾流星在星相學中是一種很罕見的天象,這種流星在最開始時事一條尾巴,但在其光芒最耀眼的中部,它的尾巴會散開成兩條,然后逐漸消失。星象學說如果天邊有雙叉尾流星掃過,那么被流星掃過的地方的人必遭天譴。謀士立刻把這個情況告訴給旬該,旬該聽后將信將疑,他吩咐下屬人不卸甲,馬不卸鞍,晝夜派士兵巡查營寨。到了深夜,在大家都昏昏欲睡的時候,從北向南起了大風,突然飛沙走石,整個天空全部被沙塵覆蓋,營寨的人都跑了出來,騎馬向南狂奔。到了天亮了之后,他們發現跑到了查干烏深山之中,四周怪石林立,到處都是死人骨架,一片恐怖景象。從樣子看他們是走進了一個古代的戰場。他們沒吃沒喝地在山中轉了整整一個白天天也沒有找到出口,到了晚上,他們又饑又渴只好在一處山崖邊駐足休息。到了深夜,月光很亮,在他們懵懵懂懂時,突然聽到四周一片喧嘩,金屬器械撞擊之聲不絕于耳。于是有人向四周一看,這時才發現山谷中那些原來躺在地上的死人骨架全部站立起來,那些死人骨架手持武器,開始相互拼殺。山崖下聚集的旬該的士兵嚇得四處逃散,只有少數幾個老弱病殘,膽小的嚇暈了沒跑。山里面中的拼殺持續到后半夜,最后刮了一陣狂風,風過后那些死人全部沒了。天明后,剩下的幾個人哆哆嗦嗦向四周一看,山里依然像昨天一樣遍地是死人骨頭,但在死人骨頭中間,旬該那些四處逃散的士兵也都躺在地上死了。剩余的人沒命地往山外跑,最終跑了出來,他們也是唯一活下來幾個人,都是些老弱病殘、膽小的人。”
男子敘述完故事,端起茶杯大口喝起來。他樣子很古怪,似乎是在壓抑自己因敘述鬼怪故事而緊張的情緒似的。
兩個女孩被男子敘述的故事唬得目瞪口呆,她們咂了咂嘴,相互望了望,臉上帶著將信將疑的神情。
“真有這事啊!”張曉凡怯生生地問。
“那誰知道,大家都這么傳。”
突然,彭偉哈哈大笑起來。他搖了搖頭,對兩個女孩說:“你們這也信?這位大哥嚇你們呢。”
“這位老弟別不信——”男子轉頭對彭偉大聲說,“我可沒嚇她們,查干烏是有奇事。我給你說,這里除了開車的怪事外還是經常出事的地方。這附近過路的車經常被打劫,有一伙人經常在這里出沒,是一伙強盜。上個月我一個朋友就在離這不遠的公路上被一伙人劫了,除了一車貨之外,人也被打得半死不活,現在還在醫院里躺著呢。”
“那不是路上很危險。”
“是!”男子看了他們一眼,突然想起什么,問:“你們四個是怎么過來的?”
“我們騎自行車!”
“還是你們膽大!”男子詫異地看著他們。“不怕被人劫啊?”
“我們不知道這里有這種事。”彭偉說。
“這里劫車劫人的事多了,每個月幾乎都出一兩起。”
“一般都劫什么人?”彭偉問。
“主要是司機,也有長途客車被劫的。那些人把車攔住,上車挨個搜身,如果不從,立馬從車上拉下來暴打一頓。那伙人手可黑了,劫車的時候常常是馬刀、鐵棒,還有獵槍。幾乎沒有人見了那陣勢不怕的。一般過這里的時候,大家都會把錢藏在褲子或鞋子里,反正不能讓那幫人找到,但也不能在身上一點錢不帶,如果那幫人發現從誰身上搜不出錢來,也要拖下車暴打。所以一般客人都會把大錢藏起來,在衣服口袋里帶上一兩百,這樣至少可以應付他們。”
“看來我們還是聽幸運的哦!”張曉凡說,“我們來一路上沒碰到這種事。”
“是啊!我就奇怪你們幾個人怎么會大著膽子騎自行車過來。你們從哪里來?”
“我們是從某某市的學生,是暑假騎車來旅游的。”姚蘭接口道。
“哦!那你們最好快點離開這里,別在這里久留。”
“謝謝!幸虧你告訴了我們,我們明天早早就出發。”姚蘭說。
子夜的時候,天上刮起了大風,遮天蔽日,黃沙漫漫。第二天早晨,當他們準備啟程時,發現天氣依然惡劣,風還是很大,昨天秀美的海黑子此時已經變的面目全非。房東告訴他們這是內蒙近幾年常見的沙塵暴,一般出現都要持續一兩天。關于沙塵暴,四個大學生都從電視、報紙上看見過報道,此時真身臨其境才感覺到它的厲害。在沙塵暴最猛的是時候,戶外簡直是漆黑一片,如同晚上一樣。如果開車行走在風力,那強烈的沙塵會把汽車表面的漆皮刮掉。人要在風里行走,暴露的皮膚很快就被沙塵打磨的皮開肉綻。所以此時很少有人能外出上路。
這一天,住在旅店里的五個人都打消了上路的打算,準備等一天,等天氣變好再說。
這天下午的時候,突然從大風中開來一輛白色面包車,從車里下來兩個人,神態慌張,臉色煞白,下車的時候其中一個查點從車里跌下來,兩個下車不住地用手背抹汗,只喘粗氣。
他們下車后,敲開門,讓店主開房,店主看到他們的情形很是驚訝。于是順便問了句:“你們怎么了?”
“我們被劫了。”其中一個傷者說。“幸虧我們跑的快。”
“是什么人?”
“五個劫匪,帶著獵槍,開了輛北京吉普。”
“在哪里發的事?”
“就在西邊二十里。五個人把我們車攔住,然后用獵槍指著我們。我朋友幸虧反應快,一踩油門颮了出來,否則我們真完了。”
這兩個男人手里拿了個大黑包,在房間里講話喝水的時候總是包不離手。
姚蘭四人本來在房間里打牌消磨時間,兩個人走進院子的時候,張曉凡從窗戶里看到倆人慌張的樣子,隨口說了句:“又來了兩個人,但好像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姚蘭問。
“不知道!”張曉凡爬在窗戶玻璃上,“看樣子他們很緊張,好像遇到什么事了。”
四個人都爬在窗子上看究竟,評論了一番。后來他們又開始打牌,打牌間大家偶爾也猜測幾句那兩個人的事情,談談第二天的天氣,對今后的旅程做個計劃。
晚上吃飯的時候,四個人年輕人見到了那兩個人。兩個人外表看像是四十多歲,從他們說話神態上看像是生意人。
吃飯時兩個人一句話不說,只是低頭吃飯,他們吃完后,飯筷一扔就回房去了。
第二天天氣好轉了,姚蘭四個人要出發。臨出發前,他們看到和他們一起住旅店的卡車司機也正在啟動引擎準備出發,于是彭偉上前對司機說:“師傅,能不能帶我們一程?”
“你們往東還是往西啊?”
“我們往東啊!”
“哦,那你們上來吧,我可以帶你們一段。”于是四個年輕人把自行車和背包扔到卡車車廂里,然后爬進駕駛室。之后,他們就向東出發了。
早晨的空氣很是清新,陽光從東邊照過來,透過車窗照在車廂里,讓四個年輕人感覺很愜意。
在路上,司機由于年輕人的陪伴精神也很好。他一路上很有興致地給大家講自己這幾年跑車的經歷,尤其是那些他認為很驚險有趣的事情。四個年輕人在司機夸張的敘述下也聽得滋滋有味。
在他們上路后不久,一輛白色面包車從他們身后飛了過去,快速超過他們漸漸遠了。他們認出那是昨天下午來旅店的那兩個人的車。
“看他們跑那么快像是逃命似的。”張曉凡說了一句。
“是啊!我也有這種感覺。”姚蘭說。
司機笑了笑,說:“他們可能被昨天的事嚇怕了,這兩個人是老鼠膽。”
大家都笑了起來,對司機的嘲笑抱以贊同。此時涼爽的風從車窗外灌進來吹在身上讓大家都忘卻了現在是七月的天氣。沙塵暴過后,天空似乎比以前更藍,但草原卻沒過去那么美麗了。
他們走了一個小時后,在翻過一個高坡后,他們發現在坡底公路上橫停著一輛白色面包車。
“那不是昨天那兩個人的車嗎?”張曉凡叫道。
“是啊!我看很像啊!”謝兵傳也接口道。
司機把車停在面包車旁邊,然后跳下車。他走到面包車旁邊,拉開車門。突然他大叫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一骨碌爬起來,哆哆嗦嗦爬進駕駛樓,手忙腳亂發動引擎,腳踩油門,把方向盤一打,開車繞過面包車,飛也似地狂奔起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彭偉急急地問。
“是啊!出什么事了?”姚蘭也問。
“死了!死了!兩個人都死了。”司機喘著粗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