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一沉,蒼老的暮色中卻見一人斜刺里沖到,正是余孤天。
一路之上,早有龍須不住給余孤天報訊,告知完顏婷的駐足之處。他匆匆趕到梅家老店,縱身掠上屋頂,居高臨下正瞧見端坐亭內的完顏婷和文慧卿,霎時間心底發寒:“這逍遙島主竟也趕到了此處!”跟著便聽身側燕老鬼發笑邀戰,他雖知這島主和燕老鬼聯手,自己未必討得了好處,卻仍是大喝一聲:“婷姐姐,可別中那道姑的詭計!”橫身掠到,掌風獵獵,凌空向文慧卿襲來。
文慧卿暗吃一驚。她此時卻不愿與女兒貿然相認,更不愿跟余孤天動手,只得輕飄飄地橫推一掌。雙掌相交,余孤天只覺身前萬千道勁氣縱橫奔涌,本來他只需借勢讓開便可卸去這“萬象森羅”的凌厲勢道,但此時心如油煎,大喝聲中,仍是奮力揮掌向前。
猛聽文慧卿一聲嬌叱,已借勢飄然躍起,一晃之間,已到了十余丈外。余孤天長吸了一口真氣,正待飛身追擊,完顏婷忙喝了一聲:“小魚兒,你要作甚,還不住手!”余孤天微微一愣。
只這么一沉,燕老鬼和那文慧卿均已蹤跡皆無。“婷姐姐,”余孤天拼力凝定心神,但聲音還是有些發顫,“她她可是逍遙島主?適才跟你說了些什么話?”
“她是逍遙島主嗎?怪不得如此身手!”完顏婷卻只略略一驚,隨即也不以為意,笑道,“但這人笑可親,我瞧也沒甚惡意,你也不必如此大驚小怪。”余孤天緊盯著她,道:“當真嗎?她將你大老遠地誆到此處,到底說了什么?”
完顏婷暗道:“那些話可跟你說不得!”霎時嬌靨暈紅,橫了他一眼,笑道,“都是些女人家的話,你少來管這許多,”余孤天看她的笑靨含羞帶嗔,心底一寬:“婷姐姐決計不會作偽,那島主若是說破了,她定不會如此跟我說笑。”
此時園中岑寂,但見完顏婷含笑俏立,淡淡的暮靄殘照中,她身上似是籠著一層若有若無的輝光。那一瞬間,余孤天忽然覺得周幽王或許沒有錯,什么王圖霸業、錦繡河山,跟眼前佳人這傾城傾國的一笑相較,全都微不足道。這念頭雖只一閃,余孤天的身子便簌地一抖,暗道:“完顏冠,你重任在肩,怎地生出如此辱沒祖宗的念頭!”
“小魚兒又發什么呆?”完顏婷“格格”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頰,“你這般風風火火地趕來,卻是為了何事?”余孤天俊面一紅,笑了笑,道:“這這逍遙島主不是好人。我怕她要離間你我,在你跟前,所我說我壞話。”想到這武功高強的逍遙島主掌控了自己的絕大秘密,他心內發緊,語竟結巴起來。
“原來是為了這個!”完顏婷嫣然一笑,深深凝視著他,緩緩地道,“小魚兒,你記好了。這世上,不管是誰在我跟前說你壞話,我都不信。”
這一句話說得極緩慢極清晰,恰似一盆熱水直潑進余孤天顛簸一路、忐忑冰冷的心底,霎時間余孤天只覺喉頭發熱,叫一聲“婷姐姐”,將她一把摟住,竟痛哭出聲。
完顏婷被他抱得喘不上氣來,嗔道:“你要勒死我呀!”余孤天一驚縮手。完顏婷才“撲哧”一笑:“這么大的人了,說哭便哭!”掏出懷中香帕,給他擦去淚珠,說笑間,兩人一起回屋。
完顏婷住的地方,總是飄著一抹淡淡的幽香。余孤天再聞到熟悉的幽香,就覺胸中一暖。借著柔和的燈光,他忽然覺得,婷姐姐身上散出的美,能讓他生出一種無比安寧的暢然。完顏亮賜給他的那兩個美妃雖也千嬌百媚,但與端坐燈下的婷姐姐相比,便全成了閑花野草。
兩人說了幾句別后的閑話,一抹憂色便掠上完顏婷的眉間。她嘆道:“你知道這訊息嗎?昨日黎獲傳信過來,南宮參事敗被殺了!”余孤天頹然坐下,道:“我也是路上剛剛得知。南宮參野心太大,若非他自不量力,急于求成,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當日南宮參提出乘亂謀奪歸心盟主之位,余孤天倒并未太過在意。在他的心底,總對這位南宮堡主深懷戒意,不愿他風頭太勁。在匆匆離開建康之前,余孤天只甩給南宮參淡淡的一句話:“明日的歸心盟會,你要去便去。記住,見機行事,不可力取!”只是任憑余孤天如何心機深沉,也決計料不到南宮參非但沒有奪下盟主之位,更丟了一條老命。
完顏婷蹙眉道:“我也著實討厭這南宮參。但他這一死,對咱們卻沒半點兒好處。”
余孤天“嘿嘿”一笑:“還是拜了卓大哥所賜!聽說他武功盡復,連我師尊出馬,都收拾不了他。”說到卓南雁,他的笑聲頓時陰冷起來,“每一次跟他重逢,他便是跟我作對!婷姐姐,這也怪你!”完顏婷玉靨一凝,芳心又亂了起來,淡淡地道:“這跟我有什么相干?”
那日完顏婷傳令龍須放過卓南雁之事,南宮參早暗中稟報給了余孤天。這股酸苦的怒火已在余孤天胸中蘊了多日,但此時見完顏婷發火,余孤天心底反而一軟,他癡癡地望著她,聲音反而低了下來,道:“我請姐姐做的東西,可成了嗎?”
完顏婷卻哼了一聲,聲音有些無奈:“上次你派南宮參自我手中取走的‘片晌癲’,莫不是用在了羅雪亭的身上?”余孤天點頭笑道:“還虧得你那‘片晌癲’,不然怎地對付得了獅堂雪冷?連南宮參都佩服你這寶貝靈驗呢!”他的眼神閃亮起來,“完顏亮這便要御駕親征了,咱們良機已到,只要你配成了那寶貝”
完顏婷也是眼芒一亮,恨聲道:“既是對付這昏君,便什么手段都不為過!”她站起身來,走到桌前,取出那烏氣沉沉的天香寶囊,打開來,攤在桌上。余孤天不有吃了一驚,卻見不大的木匣內盤著一條小小的金蛇,那金蛇長不過尺,細如筆管,蛇神當中卻纏著一只拇指大小的烏黑怪鳥。一蛇一鳥已然身死,兀自緊緊纏繞。淡淡的燈光下,便有一股說不出的邪昇煞氣逃匣而出。
“按唐門毒經的說法,這兩種毒物死在一起的,叫做龜蛇殄,形如龜蛇相抱,其毒刑也暗藏生克。”完顏婷道,“以龜蛇殄同歸于盡的毒物大多毒性早喪,只是這兩樣毒物太厲害了,毒性仍有妙用。別看這鳥兒小,毒性最猛,愛食毒蛇,名叫離魂鳩!”
“離魂鳩?”余孤天驚道,“當年我在葉天候手下時,他曾跟我縱論天下毒物,說到若以性猛效速而論,天下毒物當以離魂鳩為王,只是這離魂鳩便連龍吟壇內精研毒物的耶律瀚海都未嘗一見”說到這里,臉上一紅,忽然住口。要知葉天候和耶律瀚海正是當年背叛龍驤樓主完顏亨的首要人物,葉天候說的這段話,也正是處心積慮搜尋研制對抗完顏亨的毒藥時所說。
好在余孤天當日確在葉天候手下當差,完顏婷便也沒有多想,點點頭道,“不錯,傳說被離魂鳩咬中的人,畜,瞬間僵死,形若離魂。這離魂鳩乃是世上最小的鳥兒了吧,聽說早已絕跡,不想黎獲帶著大批人手,在蘄州黃梅山貓了七日七夜,竟用天香寶囊捉住了一只。嘿嘿,也難怪耶律瀚海那惡賊沒有見過,這等神物,若無天香寶囊這稀世奇珍和龍須的大批手下,焉能得手。”
“完顏亮那惡賊有蕭抱珍這使毒的大行家相護,咱們若要用毒對付他,便須不露出一絲痕跡。偏偏天下的毒物都有色有味,只有離魂鳩的眼下之肉,煉出來的毒才能無色無臭。”她說著又幽幽一嘆,手指那金色小蛇,道,“只是世事難如人意。跟離魂鳩一起奔入天香寶囊的,還有這化血金螭。化血金螭毒性不烈,生性愛食猛獸之血,卻正是離魂鳩的克星。這一蛇一鳥,相克而死,竟讓離魂鳩的毒性也削弱了許多。”
“毒性削弱了?”余孤天大是焦急,連道,“那可如何是好?”完顏婷笑道:“別急,毒性自有其生克之道。”她說著自懷中取出一只銀瓶,舉在眼前,低聲道:“這就是我用離魂鳩和化血金螭苦煉出來的寶貝‘鬼牽機’,可著實費了不少心血。離魂鳩的烈毒雖然被化血金螭化去不少,卻仍具妙用。我用羊犬試過,施毒之后,中者毫無異狀,待十二個時辰之后,化血金螭的毒性盡去,離魂鳩毒性顯露,才能讓中者周身僵硬而死。”
“妙極妙極,這叫福禍相依。照我的本意,原是毒性顯露得越慢越好。十二個時辰后毒性才發,這才叫神不知鬼不覺!”余孤天心頭狂喜,拈起那銀瓶時竟是手臂發顫,低笑道,“只是鬼牽機這名字不雅,須得改個名字。嗯,我還是喜歡叫龍蛇變!讓龍變成蛇,讓蛇再變成龍!”一蓬幽亮幽亮的光自他眼中耀起,余孤天沉沉地道,“芮王爺,您這寶押得對了,我余孤天才是真龍!”
完顏婷想到了父親,心底也是豪氣陡增,笑道:“好,便叫龍蛇變!”余孤天望著她幽幽地笑道:“我這才明白芮王爺的心思,龍蛇變,龍蛇變,他就是要我這小蛇再變成龍啊!嘿嘿,龍子落難陷淺灘,郡主重情傳尺素郡主姐姐,咱這天造地和的故事,也不知芮王爺在天上能聽到嗎?”
完顏婷心底五味俱濃,低嘆一聲,并未答。余孤天忽又想起什么,“嘿嘿”一笑:“婷姐姐稍候,待我出去尋一樣活物來!”轉身出屋,片刻工夫便即轉回,手中拎著一個黑布罩頭的書生來。
“這龍蛇變到底效力如何,咱們可得試上一試。”余孤天說著解開了那書生臉上的黑巾,笑道,“這小子是我在街上順手捉來的。”那書生身材瘦削,此時穴道被點,昏迷不醒。余孤天忽地“咦”了一聲,笑道:“婷姐姐,你瞧他的模樣,竟有幾分像我那卓大哥!”
完顏婷冷冷地道:“你總提他做什么?”余孤天突發奇想,手撫著那書生的面龐,呵呵地笑起來:“待會兒小弟親自動手給他易容改裝,讓他變成卓南雁的模樣,便拿這‘卓南雁’試試咱這龍蛇變的效力。婷姐姐,你且瞧我易容的手藝如何。”
完顏婷臉色煞白,冷冷地道:“我不喜歡!”站起身來向內屋便走。余孤天忙上前攔阻,不經意地便伸手攬住了她的纖纖柳腰,觸手之間,但覺她肌膚柔滑,一股處子幽香陡地襲來。余孤天嘗過云雨滋味,登時心神一蕩,況且眼前佳人實比那兩個美妃嬌艷百倍,不由心底欲火蒸騰,手臂倏緊,將完顏婷擁入懷中。
“余孤天!”完顏婷秀眉挑起,嗔道,“你又要做什么?”余孤天瞥到她清炯炯的眼神,胸中的火焰便是一弱,跟她對視片刻,才松開手,苦笑道:“婷姐姐,我能對你做什么?”
他自懷中摸出一封書信遞過來,道:“這是那昏君親筆所書,要我交給南朝的都統制王權!明日你便跟我同去,看個熱鬧。”完顏婷卻退開一步,道:“這昏君的玩意兒,我才懶得碰呢。”掃了一眼那可憐巴巴的書生,柔聲嘆道,“你執意要試,也由得你!只是這鬼牽機是我逆用唐門‘繞指柔’的煉法制成,見血之后,反噬之力極大,你須得萬分在意。”
“是龍蛇變,不是鬼牽機!”余孤天笑著糾正,卻聽出了她話語中的關切之意,忽地心底發暖,又上前抱住了她。完顏婷微微一掙,沒有掙開,便也由他抱住了。余孤天見她美眸微垂,燈下瞧來,更是嬌艷不可方物,心中愈發地熱,強自克制,只在她香靨上輕輕一吻,笑道:“好香,小弟先去了。”
完顏婷看他拎起那書生,笑吟吟地轉身出屋,不禁想到適才那道姑說的話,芳心內便生出一股說不明道不清的情愫,既有憂愁,又有些煩亂,更有淡淡的歉疚之情。
余孤天拎著那書生轉回自己的臥房,才解開了他的要穴,柔柔地低笑道:“卓大哥”那書生顫聲道:“小生余求同,乃、乃是王太尉的親近幕僚,尊駕定是認錯人了。晚生不姓卓啊”話未說完,但聽“喀嚓”一聲,余孤天已將他左臂的骨環摘了下來。
“現在,你姓卓,”余孤天還是柔柔地笑著,“名南雁!記住了嗎?”余求同忍痛點頭,哭道:“是,晚生晚生卓南雁”余孤天呵呵低笑,打開那瓶“龍蛇變”,擠出些來,灑入水盆中。一抹半透明的黏稠汁液滾入那半盤熱水中,立時消融得沒有一絲痕跡。
余孤天弄了條巾帕,在盆內慢慢攪動,跟著拽過余求同,將那巾帕濕漉漉地提起來,在他臉上擦著。余求同不知他要做什么,只覺口鼻尖涼颼颼的,也不覺得疼痛,但心底卻有一股寒氣直透上來,嚇得連氣都喘不勻了。
“你跟著我說,”余孤天一邊擦著他的臉,一邊慢悠悠地道,“我卓南雁頂天立地,不想今日落在你的手中!”余求同顫聲道:“我我卓南雁頂天立地,不想不想今日落在你的手中”
“好好說,發什么抖啊?”余孤天撇了濕巾,雙手一抖,將他的膀子重又接上,笑道,“好吧,看在你也姓余的份上,且先跟我說說王太尉近來忙些什么,我便饒你不死”
“王太尉王太尉近日怕得要死”
王權王太尉近日確是心如油煎,惶惶不可終日。金兵快逼到腦門上來了,但劍拔弩張的,就是不出手,大宋趙官家便連發圣諭密旨:決不可先行招惹金人。
對王太尉來說,這密諭實則如同廢話。
王太尉做夢都不敢去招惹金人,他心底想得最多的,是戰事起時,如何保得自己這顆項上人頭。按著大宋趙官家的英明決斷,二十一年前取得順昌抗金大捷的老將劉锜駐扎揚州,盡率淮東諸軍,王權乃是副帥,奉命駐扎建康府。在頂頭上司劉锜的連連催促下,王權才硬著頭皮移師滁州。
這兩日間,王太尉跟自己幾個幕僚商議多次,卻也沒什么良策。今日又是一場紙上談兵,眾幕僚各逞口舌,口沫橫飛地直論到了晚間,王太尉聽得腦子里一團糨糊,心中更沒主見,只得暫且散了。
匆匆趕回府內,口干舌燥的王權命貼身的小妾溫了酒,幾口便灌了下去,不覺腹內憋出一股火來,拉過那美妾便要親熱,忽見一人慌慌張張地闖入屋中。
王權抬眼看時,正是幕僚余求同。他此時欲火正濃,沒好氣地道:“你來作甚?”余求同滿臉苦色,道:“大人,有位叫余孤天的老爺,要來見您!”
余孤天在大宋金殿上痛詬趙構,名聲遍傳江南。王權聽得“余孤天”這三字,一把搡開那小妾,顫聲道:“我見他作甚!讓他快滾快滾!”忽聽屋外有人一聲低笑:“大人還是見一見我的好!”余孤天攜著完顏婷的手,緩步而入。兩人都是宋軍將官打扮,又有余求同帶路,夜色之中,尋常宋兵哪敢攔阻。
“你當真是,”王權看一眼昂然挺立的余孤天,大驚失色,“是金主完顏亮的重臣,余孤天?”余孤天傲然點頭,拉過屋內的大椅,大大咧咧地坐了。王權大怒,嘶聲大叫:“方虎何在?快、快將這廝給我拿了!”方虎乃是他的貼身侍衛,臂力過人。大戰將起,王太尉每日里心驚肉跳,便命方虎隨護左右,便是在他尋歡作樂時,方虎也可隨意出入。
他喊聲才起,門外便蕩起一聲沉悶的虎吼,一人破門而入,陡地向余孤天撲來。這方虎膀大腰圓,騰身一撲,便如一座小山橫壓而來。
余孤天卻淡淡一笑,頭也不回地反手戳出。方虎看他這一指輕柔隨意,呵呵狂笑,毫不招架,只揮掌向他腦頂抓來。余孤天瘦長白皙的食指倏地戳中他毛茸茸的前胸,方虎才驀地一震,眼中射出駭異之色,渾如看到了恐怖妖魔。
“倒吧!”隨著余孤天冷冷的笑聲,方虎轟然倒地,跟著身子突突一陣疾顫,再也不動了。
王太尉怒道:“沒用的東西,快快起來!”伸手一拉,卻見方虎手臂軟綿綿的。他心底大震,順手在方虎身上摸了幾下,竟沒摸到一塊完整的骨頭。原來余孤天這一指存心立威,指上魔功灌注,真氣游走,將方虎渾身骨骼盡數震碎。
那小妾見方虎的七竅內正慢慢滲出血來,“啊”的一聲驚呼,便昏厥過去。王權也覺雙膝一軟,便要跪倒。余孤天伸手托住了他,笑道:“王太尉免禮!”王權如見鬼魅,顫聲道:“不知不知余大人有何吩咐?”
“哪里有什么吩咐,”余孤天自懷中摸出那封書信,遞了過來,“此乃大金皇帝給你的親筆書信,萬歲對你甚是賞識,只盼太尉能為天下蒼生著想,順應天下大勢!”
王權驚魂稍定,得知金主完顏亮竟給他御筆親書了書信,頓覺榮光萬分,顫巍巍接過那信,急急掃了一遍,忙賠笑道:“大金皇帝仁德,我下官自會識得大體”
“識時務者為俊杰!”余孤天一笑而起,“我早知道王太尉乃是識時務的豪杰。待我大金天兵一到,王太尉可要記得今日之。到了那時,你便是平定江南的大金功臣。”王權連連點頭,卻說不出話來。余孤天攬著完顏婷的纖手,悠然向外行去,走到門口,忽地沉聲道:“王太尉!”
王權一抖,忙道:“下官在!”余孤天冷冷地道:“太尉若敢背約,這求同兄便是你的下場!”驀地望向余求同,幽幽一笑,“那龍蛇變,也該到時候了吧!”
余求同被他森冷的眼神逼得心底一寒,忙退了一步,不知怎地,忽覺渾身劇痛,如被千萬細針攢刺,他“啊”地一聲低呼,又覺呼吸發緊,呼吸不得。他掙著手,要扯開頸下衣襟透口氣,但那手只伸到半截便定住了。跟著,他整個人都僵在那里,一動不動。
余孤天昨晚給他擦臉時,那龍蛇變的奇毒已順著其口鼻眼耳滲入體內,在經脈血液中游走孵化,到得十二個時辰后,克制離魂鳩毒性的化血金螭之藥性被熱血化去,離魂鳩的毒性驟然發作,頓時讓他全身血液凝固。
只不過轉眼之間,這位能善辯的余幕僚便已化作了一具僵硬的石頭。王權只看得魂飛魄散,“撲通”跪下,連連叩頭:“下官不敢背約,下官決計不敢背約”余孤天指著地上的兩具尸身,呵呵冷笑:“背約了也無妨,不過是兩樣下場,或做石頭,或做爛泥,只看王太尉的興致了!”冷笑聲中,大步向外走去。
完顏婷卻回頭瞥了一眼面如土色的王權,冷冷地道:“這余求同身上的血液有毒,你們收拾他尸身時,可要留意他身上的毒血。”
王權忙又向她叩頭,只道:“下官遵命,下官謹記在心”再一抬頭,那兩人早沒了蹤影,回頭看時,屋內兩具死尸一立一臥,形狀詭異,他頓時又抖了起來,顫聲道,“妖法,全是妖法”
正自突突發抖,帳外忽地闖進一人,叫道:“大人!”王權嚇得險些癱到地上,看清是自己的一名親兵,才怒喝道:“什么事?慌慌張張!”
那親兵看見地上的死尸,也嚇得面如土色,顫聲道:“劉锜大帥傳令,讓您急速進進兵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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