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亨的眼中忽地閃過一絲異光,低聲道:“你在我眼中的分量,遠勝旁人。此事若成,便讓你作龍驤樓的鷹揚壇主,來日便是我的左膀右臂了。”這淡淡的這一句話,竟似含有無盡的力量。
余孤天自驟遭大變之后,際遇凄苦,更因要裝聾作啞,在江湖上久逢白眼,這時聽得威震天下的龍驤樓主竟對自己頗為看重,猛覺鼻子發酸,心底熱浪翻涌,忽地跪倒在地,顫聲哽咽道:“王爺放心,屬下赴湯蹈火,也要不辱使命!”完顏亨揮手將他扶住,笑道:“還是老規矩,此事萬分機密,跟誰也不得透漏半個字去!兵貴神速,你半刻不得歇息,即刻動身,我在這里等你捷報!”
余孤天再不多,手攜長劍,快步而去,想到完顏亨正自注目自己的背影,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完顏亨眼望他瘦削的身影漸去漸遠,心底忽然生出一絲感喟,口中喃喃道:“莫要怪我心狠,若不經風浪砥礪,來日怎堪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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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多日,卓南雁都在晚上抽空來耶律瀚海的丹房翻閱《沖凝仙經》,他知這機會難得,仗著入目不忘的本事,先將經書背了個滾瓜爛熟,而在參悟《靈棋劍經》之余,便暗中修煉天衣真氣。雖知完顏婷對自己深情難耐,但他終究不敢擅自出壇,誤了大事。而在龍吟壇內潛心參悟高深武學之余,他心底更隱隱盼著分隔一久,完顏婷能對自己情思淡漠。
這一日,天陰得像鋪了鉛塊,幾點雪花徐徐地飄散下來。京師初冬的頭一場雪,輕盈地似是怕驚醒初冬黃昏下的殘夢。
佇立在劍閣門外的卓南雁望著頭頂飄遙的雪花,忽然怔住了,想起當日在隨州楊將軍廟中初見林霜月時,也是這般白雪飄飛。立時紅袖伴讀、拼棋定情、湖畔別離,乃至金陵聚散的點點滴滴,便在他腦中走馬燈般地閃現。卓南雁僵立多時,才自心底緩緩吐出一口長氣,暗道:“小月兒,我來這龍吟壇,已是兩個多月了,卻不知何時才能與你再見!”
他心下愁苦,忍不住長劍翻飛,將一路忘憂劍法施展開來。揮劍苦練多時,卓南雁忽然發現,那雪花到了自己身前半尺之處,就會慌亂地飄開。“難道我身上散出一股勁道,竟將身前的雪花推開?“他心內一震,猛又想起,那晚力拼百里淳時,那股自丹田內涌出的沛然難匹的怪異內勁,暗道:“這些日子來,總覺體內真氣勃勃躍動,似乎丹田之氣增強了數倍。靈棋劍經上的內功重在感悟天地氣機變化,意蘊雖高,但施展出來卻絕無如此剛猛,這逼得百里淳手足無措的勁力自然便是天衣真氣了。這天衣真氣竟然如此靈驗!”
卓南雁的眼前不由一亮,“照著如此進境,遲早有一日會趕上完顏亨!”一抬頭,只見飛雪漸大,頭頂上的天宇映入眼內,卻覺異常的浩瀚寥廓。猛然間他心有所感,飛身躍起,劍如靈蛇,“方如行義”、“圓如用智”、“動如逞才”、“靜如遂意”,已將近日習得的忘憂劍法一招招施展了開來。這時他心中狂喜,劍法使得意境十足,一縷縷劍氣竟將身周的細雪卷起,隨著他的劍勢開闔起舞。方、圓、動、靜四招使完,雪地上便現出被劍氣切割而成的兩個圓形,二圓交融,恰似陰陽交匯,蘊意無盡。
正自得意,忽聽身后傳來一聲蒼老的喝聲:“好劍法!”卻是白發蒼蒼的鐘離軒不知何時已立在了三丈開外的雪地之中。
卓南雁心下微驚,卻笑道:“鐘離先生也出來賞雪么,您這么不聲不響地過來,倒嚇了晚輩一跳!”鐘離軒仍舊是一副癡癡呆呆的模樣,絲毫不理會他話中的挪耶之意,顫巍巍走近,道:“能將一套亂七八糟的忘憂劍法參悟得如此透徹,老弟實乃天縱奇才!老叟大開眼界!”
卓南雁雖知這鐘離軒貌似愚癡,實則城府深不可測,但聽了他這番恭維,還是心底自覺洋洋得意,呵呵笑道:“雕蟲小技,竟能入得鐘離先生法眼,晚輩今晚可得多飲幾杯!”鐘離軒遲鈍的老眼中精光忽閃,搖頭道:“這怎能算得雕蟲小技?二十年來,能將劍法使得如此圓融自在的,老朽只見過兩人!”卓南雁淡淡微笑,卻不搭話。鐘離軒自顧自地道:“頭一人么,便是劍狂卓藏鋒!”
忽然聽得父親卓藏鋒的名字,卓南雁臉上的笑容不由微微一顫,卻極力裝出一副隨意的口氣道:“晚輩也聽過這人的大名,先生跟他動過手么?”鐘離軒呵呵苦笑:“二十年前,老夫目空四海,只道一身指劍功夫,早入化境,哪想到遇見卓先生,給他小小教訓一番,才知天外有天。老夫心灰意冷,一家伙便由南朝遠遠躲到了大金。”卓南雁心下大奇:“父親贏了他,他提起父親來,卻還恭恭敬敬!”心底只盼著他多說些父親的事情,便淡淡笑道,“后來這劍狂到了何處,晚輩倒好想去拜會他一番。”
“卓盟主后來不知所蹤,這也是武林一大懸案!”鐘離軒卻只匆匆一嘆,便將話題岔開,“另一個劍法可堪與卓盟主比肩的人,自然便是樓主啦!嘿嘿,若非老夫當年跟他比劍,輸得心服口服,也不會將老命賣給了他,跟著他這多年出生入死!”卓南雁咦了一聲,忽道:“既然王爺劍法如此高明,為何他不來參悟這忘憂劍法?”
鐘離軒掀起老眼,道:“誰說樓主不來,他時時來這龍吟壇內參悟絕頂武功,只不過他參的不是劍法!”卓南雁道:“那是什么,天衣真氣么?”鐘離軒緩緩搖頭:“樓主參的,乃是天道!”
卓南雁想起當年徐滌塵談及的天元境界的話,忍不住挑起劍眉,問:“天道,那要怎樣參?”鐘離軒嘿嘿笑道:“南小弟若有興致,老夫倒可帶你去瞧瞧!”卓南雁雙目發光,笑道:“好,正要開開眼界!”鐘離軒大袖一擺,轉身便走,一幌之間,身子已在數丈開外。卓南雁知他要試探自己輕功,提氣急追。這些日子修煉天衣真氣有得,舉步落足,也是勁氣充盈,輕捷更勝往昔。
二人一先一后,瞬息之間便奔出數十丈遠,饒是卓南雁輕功高妙,竟一直不能將那數丈距離拉近,不由心下暗贊:“鐘離軒不以輕功見長,腳下還有如此功夫。此人身為龍吟四老之首,果然深不可測。”再奔片刻,鐘離軒卻忽地止住步子,望著前面一間孤零零的小屋,道:“這便是樓主的修煉之所!”
卓南雁見那小屋狹小低矮,黑沉沉的毫不起眼,笑道:“怎地這屋子陰森森的,透著一股”隨著鐘離軒大步走入,卻又吃了一驚,叫道,“棺材?”卻見這小屋內沒有窗戶,除了屋子當中擺著一具石棺,再無別物。屋內十分潔凈,顯是常有人來打掃。只是屋中擺上這么一具寬大石棺,便顯得說不出的古怪陰森。
“難道王爺便在這里練功?”卓南雁緊盯著那具黑黝黝的石棺,心底忽然生出一股異樣之感。“樓主在此不是練功,而是參悟,”鐘離軒說著,忽然掀開那具石棺的棺蓋,嘆道,“他以滄海橫流的絕世武功獨步天下,一身內力修為,也已到了直窺天道的無上境界,所差者,只有一個‘死’關!他常常來這石棺內靜臥,便是要參悟生死!”
卓南雁心底劇震,盯著烏沉沉的棺內,眼前忽然閃過日月交替,星辰運轉的奇異景象,似乎自己剎那間踏入了一個生命輪回的激流之中。耳旁鐘離軒的聲音更是幽幽的,帶著一股奇異的魔力:“樓主常說,他的修為可以將榮華富貴、得失榮辱盡皆付之度外,只這生死一念,未能超脫。惟有破除死關,才能使他更上一層樓,盡窺天道之秘!”
卓南雁心生感悟,喃喃自語:“不錯,榮枯貴賤,與死生大事相比,又何足道哉!”他生性跳蕩飛揚,越是旁人視為艱險怪異之事,他越是干得有味道,這時驀地聽得完顏亨常做的一件世間最怪異不過的奇事,心底便油然生出一股怪異想法,不禁笑道:“鐘離先生,晚輩倒想躺進去試試,參參這‘死’是個什么滋味!”
鐘離軒呵呵一笑:“小弟請便!老夫無事之時,也曾來此蓋棺靜臥,生有何歡,死有何懼,只是這道理總是參悟不透!”卓南雁飛身躍入石棺,靜閉雙目,道:“那就麻煩先生也蓋上石棺!”聲音才落,忽覺肋下微麻,竟已被鐘離軒揮指點了穴道。他心下一驚:“這瘋瘋癲癲的老家伙要做什么?”正待躍起,卻覺四肢無力,當下嘻嘻笑道,“鐘離先生,你要跟晚輩玩什么游戲?”
只聽得咯吱吱一聲響,眼前陡然一黑,卻是鐘離軒已將石棺蓋得嚴絲合縫。他蒼老的聲音隔著一層石蓋,變得冰冷無比:“南小弟,老夫有一事不解。那靈棋劍經,我們幾個老家伙總是參悟不透,為何你偏偏一學就會?”
卓南雁心中怦怦亂跳,暗道:“這老家伙裝瘋賣傻,竟然如此詭計多端!”卻笑道,“你老不是說了,我是天下奇才么?”鐘離軒嘿嘿冷笑:“你瞞得了旁人,卻瞞不了老夫!以你修為,那晚怎能以自身內力震退百里淳?你老實說,你是不是暗中修習了天衣真氣?”
“這老家伙當真厲害,早瞧出來了,卻不露半點聲色!”卓南雁心底早將鐘離軒十八代祖宗罵了個遍,口中卻叫道:“這棺材給你蓋得嚴絲合縫,我我要憋死啦!你先放我出來,咱們再慢慢說!”這句話倒不是他信口胡說,這石蓋一罩上,棺外空氣難入,登時憋悶難耐。鐘離軒慢悠悠地道:“人喘不上氣時,才會說實話。小兄弟詭計多端,放你出來,只怕你又耍什么花招。”
棺材內的卓南雁腦中忽然靈機一動。想起《沖凝仙經》內有一門龜息秘術,功成之后能入水不呼不吸,當時覺得這功夫臨敵無用,便一直未練,這時無奈之下,正可拿來一試。當下裝作大聲喘息:“好,咱們就這么耗下去。你憋死了我,瞧瞧王爺怎么賞你!”跟著大叫一聲,便不再語,暗中卻照著龜息功夫閉氣調息。過不多時,便有一股內氣蓬勃而興,竟將被點的穴道緩緩沖開。
鐘離軒也不語,但隔了多時,聽得棺內毫無聲息,口中笑道:“你這點閉氣凝息的小伎倆,可騙不過老頭子!”卻施展聽秘術凝神傾聽,卻覺卓南雁竟不發出絲毫呼吸之聲,心內才隱隱覺著不安。
卓南雁這時也好不到哪里去。黑沉冷寂地石棺內沒有一絲流動的空氣。若非他加緊施展龜息妙法。只怕早已憋昏過去。眼前是無邊無際的黑暗,他凝神入靜,卻覺陡然間觸到了一個大網。這張網無形無質,卻又空曠冷漠。生死如夢,難道這便是生死之限,難道自己即將死了么?這念頭一閃,立時恐懼便如無邊的大浪涌來,將他吞沒。
迷迷糊糊地,忽聽棺外傳來冷冰冰的一個聲音:“你當真要憋死他么?”依稀似是完顏亨的聲音。鐘離軒道:“樓主,這小子膽敢在龍吟壇內弄鬼”完顏亨的聲音無比冷峻:“我全知道!”鐘離軒的聲音驀地也慌亂起來:“他連呼吸之聲也沒了,難道當真是”
石棺咣的一聲給打開了,無數清新之氣奔涌過來。卓南雁迅即從那張黑暗的大網之中掙扎出來。他忽然一彈而起,揮指點中了鐘離軒肋下的章門穴。鐘離軒料不到他竟然無事,更能暗自沖開穴道,要穴被封,騰騰騰地連退了三步,身子搖晃,卻不栽倒。
卓南雁嘿嘿冷笑:“我最怕欠人家帳,這叫投桃報李,咱們兩不相欠”忽覺體內氣息亂撞,眼前發黑,一頭栽倒。
再次醒來,卓南雁卻發覺自己端坐在敞開蓋子的石棺之中,脊背上傳來陣陣強大而又柔和的內勁,卻是完顏亨正給他運功療傷。這時沉暗的小屋內,只剩下了他和完顏亨兩人。
“這已是他第二次給我療傷了!”卓南雁心內忽然覺得萬分不是滋味。完顏亨沉冷的聲音卻在耳邊響起:“抱元守一,不要胡思亂想!”卓南雁應了一聲,緩緩將完顏亨輸來的渾厚內力導入丹田,過不多時,體內氣息漸漸安穩。
“耶律瀚海機心深藏,若非要讓你犯險,豈能給你觀看《沖凝仙經》?”完顏亨說著收功站起,冷冷道,“天衣真氣兇險無比,你妄自修煉,已呈走火入魔之兆。你若還想要自己這條小命,今后便不可再練!”
“原來他早就瞧出來了!”卓南雁忽然又覺出一陣恐懼,“什么事似乎都瞞不住這完顏亨的雙眼。那我的身份呢,不知何時便會給他看破!”當下轉身給完顏亨行禮,嘿嘿笑道:“多謝王爺!屬下也早瞧出耶律瀚海不安好心,只是心底好奇,實在按奈不住!”
“呵呵,原來是心底好奇!”完顏亨在陰沉的屋內靜靜瞧著他,淡淡道,“那也沒什么,當年我也是事事好奇,什么都想試上一試!”卓南雁忽然發覺完顏亨望著自己的目光多了些長輩的柔和慈祥,忍不住問:“便連生死大事,都要試一試?”完顏亨哈哈一笑,昂然道:“不錯,生死事大,只有勘破生死,才能把握天地!”他的目光倏地變得明亮如炬,盯著卓南雁道,“適才你生死一線,可悟到了什么?”
卓南雁心底一震,嘆道:“屬下慚愧,雖知生死如夢,當時卻只覺十分畏懼!”他忽然心生好奇,忍不住問,“王爺也時常來這石棺內受罪,又有何領悟?”完顏亨踱出兩步,道:“開始也覺恐懼,后來才稍有進境。其中滋味,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若是強要我說一句話,那便是君子無入而不自得焉!”
年少時在明教讀過的《中庸》那幾句話倏地在眼前閃過,卓南雁心弦波顫,不禁喃喃念道:“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這便是王爺生死之際的所得?”
完顏亨目光熠然,眼望門外的蒼茫夜空,嘆道:“當年我曾遭逢一樁痛徹肺腑之事,后來又遭人讒,見疑于先帝,被貶居南陽。那時我便常常參悟這一個‘死’字。這兩年來,我先是重得皇上榮寵,富貴權勢俱來,眼下又受圣上冷遇,憂讒畏譏嘿嘿,富貴貧賤,患難安樂,又何有于我哉!”
卓南雁知道他說的“見疑先帝,貶居南陽”之事便是當初熙宗年間,權臣完顏亮畏懼龍驤樓之力,借口將他調到遠離金國上京的南陽也就因完顏亨身在南陽,才有了龍驤樓揮師伏牛山,血洗風雷堡的慘事。但卻不知他說的“痛徹肺腑之事”又是什么。此時見他這眸睨黑白兩道的武林宗主忽然連以儒家語自勉,卓南雁心內不知怎地竟蕩出一絲悲憫:“完顏亨特立獨行,大有古人豪邁之風,他若不是個金國王爺,我倒真可以交他這個朋友。”他抬起頭,問道:“這么說,王爺已參破了生死之關?”
完顏亨緩緩搖頭道:“垂絲千尺,意在深潭。離鉤三寸,子何不道?若是這長絲盡頭的魚鉤,離著深潭水面僅差三寸,那這千尺垂絲,便徒然無功!直到眼下,我仍差著這三寸之功。”他說著霍然轉過身來,沉聲道,“你好好記著,若不能參悟這道生死之關,便萬萬不可修習天衣真氣!”卓南雁望著他深切的目光,連連點頭,忽然意有所動:“他苦參生死之關,想必也在暗中修習那天衣真氣了!”
卻聽完顏亨又道:“當年我見你棋藝精湛,才特意允你入龍吟壇修習《靈棋劍經》。但眼下,除了燕老鬼,你與那龍吟三老格格不入,再待下去,只怕與你不利。你曾說修習劍經時,于易學上頗多不解之處,那明日你便出壇,去拜會一位異人,好好學學易學。”跟著細細告訴他出了龍吟壇后的路徑和那易學奇人在京師的住處。
卓南雁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這位奇人,是不是易絕邵穎達?”完顏亨呵呵冷笑:“耶律瀚海倒告訴你不少東西。”說著面容一肅,道,“這邵老頭脾氣古怪,我為了破解劍經之秘,連著送去六人想跟他學易,都給他駁了回來。你是我送去的最后一人,他若再不收下你,你便將他給我殺了!風云八修之中,只有這易絕不習武功!我倒好想知道,這位老朋友算天算地,他算得出自己的死期么?”卓南雁聽得心中生寒:“這完顏亨好不心毒手辣!”忍不住問,“一定要殺死他么?”
完顏亨冷冷盯一眼,忽道:“你是否覺得我心狠手辣?”卓南雁不置可否地笑道:“屬下會盡力讓他收下我。”完顏亨悠悠道:“此人身懷絕技,卻對我龍驤樓吝惜不傳,想必已對我大金頗有不臣之心!如此異人,若是為趙宋所用,其害不小。”說著大袖一拂,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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