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卻干凈的會客室中,沐劍云站在窗邊,抬頭望了眼陰霾的天色。
深灰色的烏云布滿天際,陣陣雷鳴預示著一場大雨的來臨,也正因為如此,這所福利院的操場上才空無一人,原本那些嬉鬧的孩子們似乎早已被接進室內,在老師們的安排下做午睡的準備。
「咚咚……」
隨著一陣敲門聲的響起,會客室的大門悄然開啟,只見一名戴著眼鏡的和藹婦人出現在門口。
“讓您久等了,沐長官。”
婦人對著沐劍云笑著點點頭,隨即走進房間,將手上那只古樸的木盒子放在了茶幾上。
“您要找的東西都在這里了。”
“辛苦您了,張院長。”沐劍云禮貌地表達了感謝,轉身坐到了婦人對面,并沒有急著打開盒子。“突然造訪實在抱歉,這次也是因為要調查一些陳年往事,才特意麻煩您幫忙。”
“哎,哪里的話。”張院長擺擺手,說道。“只要對姜淮先生當年的案子有幫助,我義不容辭。”
一提起姜淮,張院長的表情不由多了些唏噓,忍不住繼續開口說道:
“姜先生不但是位出色的企業家,也是我們福利院的恩人。當年要不是他慷慨相助,這里也許早就經營不下去了,孩子們的生活也會失去著落。沒想到……哎……”
“當年的情況我也略有耳聞,他從年輕時就一直致力于慈善事業。十年前他去世后,他的遺孀將他的大部分遺產都捐贈了出去,包括一些藏書。”沐劍云順著話題說道。
“是的,那些藏書正是捐給了我們。只是我們后續在整理那些書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這只混入其中的盒子,里面似乎裝著姜先生以往的私人信件。”
張院長說著,將視線投向茶幾上的那只木盒子。
“既然是姜先生的私人物品,我們也不便動它,于是想要寫信讓姜夫人取回,只是我們寄給她的信件一直石沉大海,沒有任何回音。”
“姜夫人已經出國多年,他們的舊居也一直處于空置狀態,信箱好多年沒開過了。”沐劍云解釋道。“我這次也是在現場查案的過程中,偶然發現了您的信件,這才過來找您的。”
“原來是這樣……”張院長恍然,似乎總算解開了一件疑惑。“其實我一直不相信姜先生是被他繼子殺害的,那孩子小時候我也見過,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和姜先生關系也很好。如果能通過這些信件,找出當年的真相,還那孩子一個公道,我想姜先生在九泉之下也會瞑目的。”
張院長將木盒推向沐劍云,隨即站起了身。
“您再坐會吧,我就先不打擾您了,如果有問題可以隨時聯系我。”
說完,張院長便欠了欠身,離開了會客室。
「啪嗒、啪嗒……嘩啦啦……」
淅淅瀝瀝的雨滴漸漸打在窗玻璃上,演奏出一片沉悶的交響樂。沐劍云看了眼窗外下起的瓢潑大雨,伸手打開了茶幾上的木盒,看到里面放著一沓泛黃的信封。他拿起最上面的那枚信封看了眼,從模糊的郵戳印記上看,應該是二十七年前的信件。
二十七年前,姜淮還是個年輕的企業家,而姜爻也遠未出生。
沐劍云想著,將視線移向寄件人那欄,只見上面印著一行字:
“‘零縣福利院’?”
沐劍云呢喃著,低頭看了看下方的寄件地址,發現這座縣城隸屬于一座偏遠地級市——嘉御城。
沐劍云沒有過多糾結,他打開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一張信紙。
這是一份用墨藍色鋼筆寫的親筆信,信紙質地非常普通,但信紙上的字卻娟秀而有力,足以看得出寫信者較好的文化素養。信件的主要內容是闡述福利院目前遇到的困境,希望能得到作為青年慈善家的姜淮的幫助,并邀請對方來實地參觀。信件內容辭懇切,又不卑不亢,讓人不禁產生共情之感,而在信件的最后,則端端正正地寫了一行落款:
「零縣福利院輔導員:沈珺柔」
沐劍云的瞳孔微微緊縮,他盯著落款上的這個名字,猛然想到了自己曾在某份檔案中見到的一個同樣的名字。
那是姜爻母親的曾用名。
根據資料記載,姜爻母親在與姜淮結婚時才改成現在的名字“沈黎”,而在這之前的舊名便是“沈珺柔”。由于她的檔案出現過遺失,而且她本人也對過去三緘其口,因此現有資料中關于她履歷的記載并不多,只知道她在青年時代,曾有在偏遠地區當支援教師的經歷。
“難道說她當年支援的地方,就是這所‘零縣福利院’?她與姜淮就是在那時認識的?”
沐劍云放下了手上的信紙,將木盒中剩余的信件都取了出來,發現每一封都來自姜爻的母親,沈珺柔。
這些信的時間跨度大約三年,從后續信件的內容來看,姜淮不但有親自回過信,甚至也會從百忙之中抽空飛往福利院,協助沈珺柔一起處理各種事物。
在這三年的書信往來中,沈珺柔的語氣也從一開始的恭敬但略顯疏遠,漸漸變得熟絡且信賴,偶爾也會在公事之外,寫一些個人的瑣事,就好像在與一位好朋友聊天一般;而這些信被如此認真且細心地保存,也足以顯示出姜淮對此的珍視,只是這些信在二十四年前戛然而止。
在最后的幾封信中,沈珺柔似乎有了一些心事,雖然沒有細說,但不難看出她的工作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煩。此外,她還在信中提及因為自己的疏忽,導致一位來福利院參觀的旅行者受傷,自己需要照顧對方。再后來,隨著信件的中斷,后續的故事便無從知曉。
“看樣子,二十四年前的零縣福利院似乎發生過什么事?”
沐劍云低聲自語著,雖然這些陳年軼事與十年前的慘案看似沒有直接關聯,但了解姜淮與沈珺柔的過去,也有助于理解當年姜淮引姜爻前往不周山的動機,從而找到當年事件真相的突破口。
“零縣么……”
沐劍云瞇起眼,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聽過這個地名,他放下信紙,再次將目光投向那只木盒,發現底部還躺著一張照片。
照片的主要背景是一個磚土結構的破舊建筑,門口牌匾上還寫著“零縣福利院”這斑駁的五個字。福利院門口站著一名作教師打扮的青年女子,而在她身邊的,則是一位穿著干凈的白襯衫、面露微笑的年輕男士。從照片上印著的時間來看,這正是沈珺柔與姜淮初次見面時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