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閔像是咬她的耳朵:“你的胸脯里藏了什么?”
她的心跳得很快,“沒,沒有藏什么。”
他懲罰似的將手一捏,笑罵:“小騙子,明明藏了東西還不肯承認。”
他暖暖的呼吸噴在耳后,癢,癢得想要撓,撓不到,自顧火辣辣起來。“我真沒有。”
他說:“看來你不知道,那我告訴你,你的胸脯里藏著兩只鳥,有細軟溫熱的身子,怦怦的心跳,還有尖尖的鳥嘴。”
她的眼淚滾下來,滴在他的手上。“哭什么,嗯?”扳過她的臉,吻她的眼皮,吸走她的眼淚。
她不肯睜開眼睛,她寧肯看不見眼前這個人,寧肯無法感知這個世界,那樣是否要好過一點。
他的唇到底尋上了她的。她小而豐滿的唇被他狠狠地含食。
她喘不過氣來,纖細的脖子被扭轉,很快她的身子也被扭轉,如同在竹篩中顛翻一次再篩,這次,她抖得更快。她兩只手撐在水槽上,一只手里還把著那只咖啡杯,杯子在瓷磚上摩擦,發出一條條冷而銳的聲線,她的一條手臂細細密密地起了疙瘩。
鐘閔終于放開她,她仍閉著眼,但知道他走了。
章一是個有故事的人,但她不會講故事,更不敢講,她努力將自己的遭遇歸于平淡,奈何睡著也總是夢到。
故事的開頭,她像往常一樣放學回“家”,等著她的卻是一個殘酷的事實——她媽跑了,更為殘酷的是——留下了她。
那位跑掉的母親,在十六歲就生了她,用一句喜感的話來說,“帶著她四處討生活”,也是能耐,頻繁地更換男人。有一天她在書上看來一個詞語,叫做“委身”,她幾乎是立刻就明白其中的深刻含義。
有一段時間,母親的身邊沒有了男人,她們落入窘迫之中,于是住到了最為雜亂擁擠的地方,與這城市的三教九流一起,直到認識了鐘閔。鐘閔為她們提供了華服美食,送她到最好的私立學校去讀書。那個時候,連她對著他影子的眼神都是感激的,畢竟他是那樣的“從天而降”,像電影里說的“駕著五彩祥云”,她疑心自己眼花,可那朵祥云真的像寶蓮花,像棉花糖,香并且甜,讓她一下子無畏夾頭夾腦的蒼蠅和臭氣。
她跟著媽住進他的房子,他視她為無物,連一個正臉都吝于甩給她,但那天他一直盯著她,她全身發軟,心慌意亂,只知道媽走了,不要她了,她蓄積了兩汪眼淚,再嘩地沖出來。
她喊著媽媽就往外沖。
門上了鎖。
“往哪跑?”他聲音冷冷,“你要是跑了,我拿什么跟你媽算賬?”他點燃了一根煙,隔著淡白的煙圈子看著她,煙燃盡了,他站起來上樓去了。
她幾乎打了一夜的電話,流了一夜的淚,第二天放學到同學家寄宿,同學父母不容分說把她送回去。她也想過要跑,也跑過,但最后精疲力竭,讓他捉回去。最后一次,他煩了,滿臉厭惡:“不要有下次。”
她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沖他喊出來:“我要找我媽!”把眼淚逼回去,又喊:“我要我媽!”
他卻笑了,皮鞋跟重重磕到茶幾上,兩腿交疊,“你媽不要你這個賠錢貨”,他喝了酒,對她冷過了臉,又來逗她,“嗯?你說你是不是賠錢貨?”
淚水流進嘴里,她死撐著:“我不是……我不是……”
他像自說自話:“嗯,我也相信你不是。”起身走到她面前,兩手置于她肩上,微微往他懷里一攬,她大驚掙開來,驚慌盯著他。
他故意把面孔板起來,嚇唬她:“你媽把你‘抵押’給我了,我總要生點利息吧。”
她聽不懂,就那樣仰著頭看他,生著兩行淚,一張微微翹起的嘴,他捏住她的下巴,啄了一口那尖尖的小鳥的喙。
章一再一次從夢中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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