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鶴鳴摟她在身邊,頗有些酸的道:“孽緣也是緣,你那木匠早已娶了婆娘,你便是心里再惦記他也無濟于事,安心跟著爺才是正經。”
宛娘側頭瞧著他,心里也知,前邊不定還有什么艱難,如今這會兒,她自己也不敢去深想以后如何。
梅鶴鳴雖不是什么好人,但現在的他至少學會了尊重,開始從她的立場去考慮問題,而不是似以往那般獨斷專行,以一個古代男人來說,宛娘覺得相當難得,更何況,孩子總歸需要一個父親,一個完整的家,有梅鶴鳴這樣的父親護著,在這個人吃人的古代,才能確保安樂一生。
縱然為了孩子著想,她是不是也該試上一試,她盡力了,倘若仍不行,到時再說吧!想太多了也累,糊涂著過日子或許更好些。
梅鶴鳴舀了一勺鮮魚羹遞到宛娘唇邊道:“先胡亂吃些,有了身子的人餓不得。”宛娘卻嗅到那魚羹的腥味,胃里不覺一陣翻涌,跑到門邊上嘔了幾口酸水出來。
把個梅鶴鳴給心疼的,勉強扶著墻站立起來,瞧了瞧宛娘,又看看那碗魚羹,恨恨的道:“莫不是王青這廝下了毒,想毒害爺的子嗣不成?”
宛娘覺得略好些,一回頭見梅鶴鳴那陰狠的神色,不禁道:“哪里下什么毒?”梅鶴鳴哼道:“若沒下毒,怎的你就吐了?”
宛娘白了他一眼道:“前些日子便是一星半點兒葷腥都沾不得,一嗅到便要嘔個天翻地覆,這幾日才覺好了些,卻也受不得這魚腥氣,你把那魚羹拿遠些便了,做什么冤屈旁人?”
梅鶴鳴怔愣半晌,目光落在宛娘小腹上呆望了許久,忽然笑道:“原是他使性子,難不成宛娘懷的是個和尚尼姑,怎卻沾不得葷腥了”卻把魚羹挪得遠了些。
宛娘才走過來,見他立著,便道:“你的腿動不得,回頭養不好,落個跛子,怎對自己也這般恨,一下便砸折了腿。”
梅鶴鳴道:“讓那些螻蟻之輩,來動爺,不如爺自己來的痛快。”宛娘不禁道:“平日瞧你最是個有心計手段的,怎這會兒單槍匹馬便過來了,到底王青是個心善之人,若真遇上那等仇家對頭可不連命都沒了。”
梅鶴鳴道:“接了信兒,爺哪有多想的功夫,心里怕你受苦,又怕歹人狗急跳墻,故也不敢知會旁人,只爺這大會兒不見回去,想來隨喜兒常福兒兩個也該尋過來了。”
話音剛落,便聽外頭一陣噪雜之聲,不大會兒功夫,柴房門從外推開,隨喜兒常福兒伴著個武將服飾的官兒走了進來。
一照面,隨喜兒跟常福兒兩個差點沒掉下淚來,這才多大會兒時候,怎就成這樣了,渾身的衣裳被鞭子抽的飛了花,腿還斷,為了宛娘這位奶奶,他們爺這罪受的大了去了
話說梅鶴鳴單人匹馬的走沒了影兒,隨喜兒跟常福兒過后越等越等不回,便知不好,常福兒道:“若爺真有什么閃失,咱倆這條命要不得了不說,家里的老子娘也甭想活了,不得讓老太太活剝了皮嗎?”
隨喜兒也怕上來,可也沒法兒可想,兩人正在這里著急呢,陳子豐從衙門過來尋梅鶴鳴,隨喜兒跟常福兒可算見了救星,忙把怎么來怎么去說了,又尋出了梅鶴鳴接的信兒給陳子豐瞧。
這一瞧,陳子豐立時汗透衣襟,這揚州雖說地面上還算平穩,卻也常有些江湖人士拿了銀錢做下幾樁公案,倘若尋常百姓還罷了,梅鶴鳴若在他這揚州的地頭上出了事,他卻如何交代的去。
哪里還顧得旁的,匆匆便去了守備府尋了張永壽,帶著人馬徑直尋到西郊的這個僻靜的宅院前,原說是個鹽商的莊子,上月里典給了個嶺南的藥材商人,有人瞧見,前兒天蒙蒙亮的時節,兩個江湖打扮的漢子,弄進去一個年輕婦人,這前后都對得上,也便管不得那許多,帶著人破門而入。
不想卻是個空落落的院子,連個人影都沒有,尋到柴房見梅鶴鳴跟宛娘都好在,才算松了口氣。
梅鶴鳴沖張守備拱拱手道:“勞動兄臺親走了一趟,著實過意不去,落后容弟再酬今日援手之情。”
張永壽也客氣了幾句,先帶著人回去了,陳子豐心里雖有疑惑,卻也知此處不是說話的所在,使人里頭尋了張輕便涼榻,把梅鶴鳴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