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鶴鳴到了城門口勒停馬,守城門的兵士急忙上前來見詢,雖心里暗恨宛娘,卻也要顧及她的名聲,只說家里走失了人口,恐有人販子趁著燈市熱鬧做惡行拐,故此帶著家人小廝過來城門堵截。
這話說的著實無甚道理,城門的兵士心里說,走失了什么人口這樣要緊,能招的梅公子親自來尋,況,這剛進了城沒多會兒功夫呢,估摸是要緊的妻妾吧!卻畏懼梅鶴鳴的勢力,自然不敢把這些說出來,卻也有幾分為難。
梅鶴鳴雖在青州府里廣有名聲,畢竟不是當官的,這緝拿人的事怎樣也輪不到他,況這樣在城門大張旗鼓的堵截,更為不妥。
梅鶴鳴瞧了他一眼,自然知道他心里的念頭,吩咐身后的常福兒:“拿了我的拜帖去都監府拜上周大人,借了他幾個人一用。”又遣人去了府衙打招呼閉了旁的城門。不大會兒功夫,周存守跟陳子豐倒親自跑了來。
說來也巧,今兒趁著十五,嚴閣老府里擺了花燈宴,邀了青州府名士官員過府飲宴吃酒,陳子豐周存守幾個自然也在其列。
說起這位嚴閣老,可算是三朝元老,正是這青州府人士,前年萬歲恩準致休,告老還鄉后仍回了青州府來,就在府衙前嚴家巷的老宅里頤養天年,倒也自在。
嚴閣老任宰輔十幾載,門下學生千萬,如今三司六部里,大都是嚴閣老門下的學生,故極有威望,下帖邀客,除了梅鶴鳴不在青州府,誰能不來湊趣。
尤其周存守家跟嚴閣老家還掛帶著姻親,周存守的姑姑正是嚴閣老家第三房兒媳,周存守執孫輩兒的禮了,更不敢怠慢。
況今兒席上,除了幾個平日交好的朋友,還有個更體面的貴客,便是安國公的嫡長孫,安鳳宣,其母身份更為貴重,乃是皇上親侄女兒,封的如意郡主。
這安鳳宣自小生了個好摸樣,比個女孩兒還清秀,可惜幼時常病,國公爺便請了永寧寺的方丈宏德大師批命,說他本系火命,陽氣過剩,過則成傷,才每常三災九病不斷,倒是有個克法兒,便是當女孩兒養上幾年,女主陰屬性水,正好克一克他的火,故此,安鳳宣八歲之前都是當女孩兒養的,因生的好倒也不很突兀,安鳳宣卻深以為恥,待長大之后,輕易不許人提起此事。
成年后也不喜在家,一年到頭在外游歷玩耍,卻是個比梅鶴鳴自在的大閑人,年上回京祭了祖宗,過了初十就出來了,被雪阻在了蒲陽縣,想著正是青州府的地界,因幼年從學,祖父引領,曾拜在嚴閣老門下,這到了恩師門前,自當過來拜望。
安鳳宣身份貴重,即來了,周存守幾個哪能不作陪,倒是盡興吃了些酒,本還未散,家下拿了梅鶴鳴的拜帖兒,周存守忙就起來,告罪退下席來,出了嚴府,直奔城門這邊來了,心話兒,不用說,能惹的梅鶴鳴如此的折騰的也只有一人罷了,難道是那個宛娘逃了,若是旁的侍妾絕無可能,這個宛娘做出來也算情理之中,畢竟打開頭就是梅鶴鳴使手段強的人家。
周存守著實不大能明白梅鶴鳴的心思,想以前梅公子如何風流倜儻,紅顏知己遍天下,耍樂起來瀟灑自在,自打瞧上這個宛娘,倒越發成了個古怪性情,依著他,不過女人罷了,這個跑了再尋一個絕色的來,有甚稀罕之處,值得如此翻天覆地的折騰,卻也不敢怠慢,跟陳子豐一塊兒過來這城門處。
梅鶴鳴見著他倆,上前寒暄幾句道:“今兒卻要勞兄弟們幫個忙,待拿到人,自有重謝。”周存守忙道:“都是好兄弟,哪用著如此,卻外道了。”瞧了瞧城門處的守兵道:“咱們這青州城可有四個城門,哥只在這里守著,若她從旁門逃出怎生計較?”
梅鶴鳴道:“已遣了人去知會杜知府,暫閉其余三門,只留這一個進出,甕中捉鱉,爺就不信她還能生了翅膀飛出去。”周存守見他目眥欲裂,那個狠勁兒,真要嚼了那宛娘一般,倒有些替宛娘擔心起來。
要說那宛娘也古怪,梅鶴鳴如此待她,還跑什么,說不準,日后就是個正經的二房夫人,雖說成不了正頭奶奶,也不差多少,這跑了能去哪兒,寒冬臘月大雪封路,就算她跑出去,一個年輕婦人,能怎樣,若是遇上壞人,那下場可就不用說了。
再說宛娘,眼瞅見梅鶴鳴氣勢洶洶的過去,沒一會兒功夫,遠處城門哪里高舉火把,亮如白晝一般,她怎可能逃的出去,剛想著溜下車,繞過此門去旁的城門,還沒下去,就聽見看馬的車夫回轉,更不敢動,只得縮在車廂里。
想是車的主人要出來了,車夫趕著車近到府門前,宛娘心跳如簧,透過窗簾的縫隙往外探看,越瞧越心驚,剛頭慌亂只說是個體面的宅門,這會兒看去朱紅大門,兩邊蹲著威猛十足的石頭獅子,上懸大紅燈籠,映著黑底金字牌匾,閣老府三個大字,能進這個門里的又豈是尋常人。